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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115)

殷会长神色大变,他迅速地扫了圈众人。

难道传言是真,魏氏秘籍现世了,就落在朔阳

“…这不是青香”谷琴掰了节香捻成细末放在鼻下闻。

“…不是青香?”殷会长伸手擦擦汗,“…怎么这么沉?”静下心来,殷会长也发现分量不对。

想起什么,傅菱倾身上前,“…听香料处许管事说,六天前有人领了滑石粉和胶粉。”

“…滑石粉?”谷琴和殷会长疑惑地抬起头。

“没错的,因为没准备,许管事当时请示了奴婢,现去石料坊买的…”指着案上的佛香,“这香是最后一份,就要辰时了,才勉勉强强交上来,大约就是那天买滑石粉耽误了。”

“难怪这香表面会这么光滑…”殷会长也掰了一小节,在指间捻成碎末。

线香的主料是木粉和榆粉,表面大都很粗糙,可这盘香表面却圆滑无比,拿在手里也很有质感,显然不是用木粉做的。

“…哗众取宠”一瞬间就想通了,谷琴目光一寒,随手把香扔到盘中。

佛香是用来烧的,所以才用木粉,竟有人为了图好看,用滑石粉和石质胶粉替代木粉和榆粉。

怎么会点得着?

谁要是能把石头点着,那就神了

前面品评的香品不燃不闻,是不屑,是用不着,真把她们这些评委当成白痴了, 刷刷在分牌上写了个五,谷琴就要举起。

“等等…”殷会长一把按住她,“这香…似乎有魏氏之风…”

“…魏氏之风?”潜意识地重复了一边,谷琴忽然想起刚刚闻的味道,眼神一亮,候地又冷了下来,“味道再好,点不着,燃不了,又有何用?”

“这…”一瞬间,殷会长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相互对望着,两人都沉吟不语。

“…点香”久久,两人同时说道。

傅菱应了声是,转身取了三个小巧的兽鼎炉。

“着了,着了…”出乎意外,小丫鬟只轻轻一点,香头便闪闪地亮起来,接着又点了两只,小心翼翼地端着另外两只兽鼎炉放在会场特定位置。

“…怎么会?”谷琴腾地站了起来,其他几个评委也纷纷站了起来。

一股圆融而宁静的幽香弥漫开来,闭上眼睛,谷琴仿佛进入了一个空灵而宁静的禅堂,恬适安详,刚刚泛起的一丝浮躁之气一扫而空,“真好…”她忘情地呢喃道。

“好静啊…” 台上台下一片沉寂,如明镜止水,又似进入禅定,好半天,有人恍然叫道。

回过神,谷琴蓦然睁开眼,伸手拿起笔,刷刷两笔在分牌上直接写了个十。

不会吧,傅菱睁大了眼,跟随谷琴多年,她从没对哪一种香有过这么高的评价

坐回原处,其他评委也先后举起了十分的牌子。

“…一百分,本次斗香大会的最高分”好半天,管事才回过味来,扯着嗓子大喊,“一百分,一百分啊,已经多年不曾出现过了,上次一百分还是南帝七年谷大师创下的…” 管事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

哗…

沉寂的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快看呢…”热烈的掌声中,有人大喊道,“佛点头了,佛点 头了…”

“真的啊,佛点头了…”

“佛点头了…”

听到议论声,殷会长等人一起齐看向兽鼎炉,俱睁大了眼。

已燃过的一大截香灰会并没有像寻常线香那样断落下来,而是向下卷起,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神佛在点头允诺一般。

大周是佛教大国,人们对佛道的尊崇已经到了极致,猛然看到这情形,震撼和惊喜可想而知。

“…这就是传说中的佛点头。”谷琴喃喃自语。

传说这种香是魏氏所创,可惜,三十年前就已失传,不想,她有生之年竟在朔阳得见,看来传说不假:

魏氏秘术真的现世了

几乎同时,殷会长和谷琴的手一起伸向那用大红纸遮了的名签,两只手撞到一起,堪堪停在了那儿。

抬头看看殷会长,谷琴犹豫片刻,将手缩了回去。

“斗香会一百分的得主是…”管事颤着声音,紧张地盯着殷会长的手,在名签被撕开的一霎那,他嗓子也被撕破了,“白秋”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白秋,白师傅”眼睛环视着四处,“请上台来…”

骤听白秋这个名字,台下一片哗然。

“白师傅,竟然是白师傅…”

“白师傅是谁?”

“就是林记的那个小杂工…”

“ …哪个?”许多人不认识穆婉秋。

“就是那个偷了刘师傅手艺的…”

“刘师傅手艺哪有这么高,你是不是搞错了?”

怎么会是她?

听道白秋两个字,谷琴蓦然想起黎君的吩咐,她身子电击般一颤。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难道黎君早就知道她身怀绝技?

“白秋,白师傅…”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上台,管事又高声喊道,“请上台来”

伴着管事的呼叫声,人们的目光也四处寻找起来。

“…在这里” 知道她的香会轰动,却没想到会这么轰动,穆婉秋猛回过神来,朝台上招了招手。

面对沸腾的人群,一时间,她竟也有些无措。

看到她招手,管事高声喊道,“两边的师傅,请让一让…”

刷的一下,人们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深吸了一口气,穆婉秋稳了稳心神,腰背挺直,她步态从容地踏上猩红的地毯。

刚一站定,身后又传来一阵暴烈的掌声。

“白师傅…”

“白师傅…”

人们忘情地大喊着。

“静一静,静一静…”管事连做了几个向下压的动作,激动的人群才平静下来。

所有的目光俱落在了台上那纤细挺拔的身影上。

“…这香叫什么名字?”殷会长指着兽鼎炉,“是你自己创的?”

“…佛点头。”穆婉秋微微一福身,“是我父亲的秘方。”

“…你父亲?”殷会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魏氏应该是个女子

“…我父亲已去世多年,生前留下了三张秘方。”

“…三张?”难道魏氏秘籍没在她手里?谷琴一怔,“哪三张?”

“青香,佛点头,还有…”穆婉秋声音顿了顿,“即将出炉的柏叶香?”

“柏叶香…”谷琴无意识地喃喃着,耳畔又回荡起黎君的赞叹,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穆婉秋,暗忖,“难道她真是腊月里轰动了整个朔阳集市的那个奇人?”又摇摇头,“怎么会?第一场闻辩香,大家有目共睹,她是连香味都不会闻的…”

目光由穆婉秋身上移到兽鼎炉上,一尺多长的香已燃了三分之一,香灰一圈一圈向下盘卷,像枚铜钱,更像一位禅佛在微微颔首,她猛一激灵,目光犀利地看向穆婉秋。

不会闻香辩香,却能制出这么神奇的香,她手里一定有绝世秘方

她在撒谎,魏氏秘籍一定在她手里

如果能将魏氏秘籍据为己有,放眼大周,谁还敢藐视她,包括黎家

渐渐地,谷琴眼底泛起一抹血色。

望着那一丝赤luo裸的贪婪,穆婉秋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谷琴一定嗅到了什么

是她低估了她,今天,她不该制这佛点头啊。

无权无势又无名,她现在就和谷琴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僵直地站着,穆婉秋强忍着没让自己的手摸向怀里的魏氏调香术。

她感觉她的衣服都贴到了后背上。

她原是打算做青香的,是听李师傅说佛香没赚头,她才临时改变了主意。

青香虽好,可人们对它已经不再陌生,搬出来,会取得成绩,可却不会轰动,不会一鸣惊人,而佛点头不同,它的香味宁静悠远,很有股禅境的意味,尤其这香灰不断而打卷的现象正迎合了大家对佛道的虔诚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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