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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143)

“属下无能…”见他面色冷峻,领队黎苍扑通跪了下去,“属下被人骗去了镇东三十里的飘香客栈,又中了埋伏…”

“…被人骗去?”黎君蓦然转过身。

“有人假冒公子笔体…”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黎君,“属下发现时已经晚了,中了埋伏,属下怀疑公子身边有内奸…”见黎君看过来,又道,“这字条不仅用了公子的飞鸽,而且印有公子的印鉴,否则…”

否则,他也不会上当。

想起黎君最不喜手下人为自己的失误找借口,黎苍声音戛然而止。

“…秦钟被黑风四鬼所挟,背叛了黎家。”出乎意料,黎君没有发怒,声音里满是叹息。

秦钟总是随他多年,骤下杀手,他也有些不忍,不是性命攸关,他想他会随他自生自灭。

黎苍一激灵,“公子您…”

“他已经死了…”声音淡淡的。

黎苍脸色微微发白,回头望向已成了废墟的飘香茶馆。

“跟着温老大,注意他都跟什么人联系…”

“看到公子发出的信号,属下已遣人跟了过去…”

“…朔阳有什么动静?”指尖触到怀中的香囊,黎君眼里露出一抹柔情,“不知她怎么样了?”

“黎颢传信,姚富和柳家走动频繁…”见黎君皱眉,又道,“谣传柳家有涉足调香界的打算…”

“我知道了…”黎君抬头看着他,“还有吗?”

黑衣人摇摇头,“没了。”

“…斗香会怎样了?”

“斗…”黎苍一怔,黎君从来只关心斗香会上每年都推出了什么香品,哪些人胜出,落到谁家,这些只要查阅朔阳香行会专门给黎家复制的资料就是了。

也因此,他从没在斗香会上安插过眼线。

此时被猛地问起,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没怎么样?”话说出口,又觉不对,“正在进行,还没结果…”突然想起谷琴传来的书信,“谷大师传书过来,说白师傅只辨出两味香,名列第五百二十七名,她已使人做了手脚,把名次提到了一百八十七名…让公子放心,她一定能将白师傅带去大业…”

“…只闻出了两味香?”黎君神情一阵恍惚,“那她怎么能制出这么奇特的香囊?”

“…什么香囊?”黎苍莫名其妙。

回过神,黎君摇摇头,“你下去吧…”想起姚武等人欺负穆婉秋的事儿,又叫住他,“派人速去朔阳,暗中随在谷大师身边,勿要保证白师傅安全到达大业…”

应了声是,黎苍朝身后一挥手,几人瞬间隐没在街巷中。

直转入胡同,黎苍才回过头,看着街头那白色的身影喃喃自语,“那个白师傅到底什么人?竟让公子如此挂念?” 想起他提到白师傅三个字的霎那,黎君眼底闪过的一丝光芒,又好笑地摇摇头,“…转弯抹角地问了一大堆,这白师傅的近况才是他最想知道的吧?”

冷月如钩,繁星似锦,如缎的夜空,深邃,幽蓝。

她到底是什么人?

来自何方?

难道她早就知道他会有此一劫,那日才坚持要送他这个香囊?

“我费了一年功夫才凑齐了香料…”

“我费了一年功夫才凑齐了香料…”

“我费了一年功夫才凑齐了香料…”

穆婉秋轻灵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彻在黎君耳边,朦胧的月光下,一双明亮的眼也像神秘的星空,深邃,幽蓝。

明明不会闻香,她却能制出这样的奇香,明明年龄很小,可眉宇间却写满了沧桑,明明很青涩,可行止间却一派雍容,摇摇头,黎君叹息一声,“迷一样的女人…”

身后响起一阵轻响,黎君迅速将香囊塞如怀中。

“公子…”是黎苍穿了一身夜行衣翻墙而入。

“温老大有消息吗…”黎君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在永昌镇和柳家人碰了面…”

“柳家…”黎君眉头一动,“看来,柳家想涉足调香界是真的了…”

“是真的,奴才查探到,姚富暗中和柳家签了契约,竟和黎家一样的价钱给柳家供货,公子…”他轻叫了一声,“我们要不要…”

“…要什么?”黎君抬起头, “生意场上买卖自由,我们能限制人家什么?”

“这…”

柳家总是望族,财力雄厚,他要涉足调香业,明摆着就是冲黎家来的

太子失势,英王权势冲天,羽翼猖獗,处处打压身为望族之首的黎家和曾家,柳家这样,明显是落井下石、趁机取利嘛,他家公子怎么能不明白?

想说什么,对上黎君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神色,黎苍又生生地把舌尖的话咽了下去。

“…奴才派人去了广灵县。”踌躇片刻,黎苍又道。

眼前星光一闪,黎君扭头看向黎苍。

“去的人回来说,白师傅根本就没有一个病母在广灵县…”

“那她…”

“她的户籍文书都丢了…奴才查不到她来自哪里,只查到她是一年前去的朔阳…”

“…丢了?” 真是这样吗,她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就丢了户籍文书,听了这话,黎君一皱眉,“她自己说的?”

“谷大师要带她去大业,去官府开路引,才知道她没有户籍文书…正犯愁呢…”

“既然丢了,让谷大师去官府给补一个就是…”不管怎样,绝不能让有心人拿这儿做文章。

他可以质疑、查探她的底细,别人绝不可以。

不知为什么,每每眼前浮现她的身影,他心头总是不知不觉地就多了一份怜惜。

是她救了他,他心怀感恩罢了。

摇摇头,黎君狠狠甩去又浮现在眼前的纤细身影。

“这…这得需要保人…”黎苍有些不知所措,“她说不出广灵县的里长,找不到保人,谷大师正为这犯难…”

“…为这犯难?”啪的一声,手里的一节树枝碎裂成沫,“告诉谷大师,我给作保。”

花上大把的银子,官府哪个敢质问她出生地的里长是谁,接生的稳婆又是谁?

显然这是有人故意刁难

“您…您…”

您又不是广灵县人,怎么作保?

一开口,黎苍随即明白过来,黎君这是怒了,忙连连点头,“是,是,奴才马上去办…”想起什么,又问,“要入匠籍吗?”

她是以调香师的身份去大业,按理就应该入匠籍,可是,一旦入了匠籍,就跟三班衙役、戏子一样成了贱籍,是不能与世家望族通婚的,隐隐地,黎苍觉得有些不妥,就小心翼翼地问。

余光偷偷觑着黎君的神色。

“…就入农籍吧。”黎君摇摇头。

黎苍应了声是,想起什么,正要说话,听到一阵通通通的脚步,“公子,穆荣来了…”

“嗯…”黎君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应了声是,黎苍悄声退了下去。

“公子果然在这儿…”转过月亮门,一眼瞧见榕树下白色的身影,穆荣扑通扑通跑过来,“我找了一大圈。”

“…不是让你早些睡吗?”一把扶住险些拌倒的穆荣,“怎么又跑出来?”

“我睡不着…”

“…怎么了?”

“…我父亲真是大奸臣吗?”忽闪着黑曜石般的大眼,穆荣楚楚地看着黎君,“…为什么你还救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释疑

“…无谓忠奸,只要肯为百姓做事,就是一个好官”

“那,我父亲…”

“…你父亲就是一个肯为百姓做事的官,是他的主子出了事儿,不得不弃卒保帅…”想起穆相身赴刑场时的凛然,黎君叹息一声。

他父亲是相爷,保的不就是皇帝吗?

皇帝不是还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吗,怎么就出了事?

什么叫弃卒保帅?

既然是好官,为什么他的父亲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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