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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156)

想是刚才谷琴的争吵声太大,引来了众人偷听,见他出来,惊弓鸟般哗的一声飞散了去。

“黎公子…”穆婉秋低低地叫了一声。

看了她一眼,黎君没言语,抬脚就走。

“黎公子…”转身看着他飘逸的背影,犹豫片刻,穆婉秋抬脚追上去,“我不想去调治处。”

早听说黎家有个秘密的调治处,专门试验开发各种新香品,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只是,在恨欲她死的谷琴眼皮低下,她相信,她去了那儿,绝没好结果。…为什么?”黎君脚步没停。

“我…”穆婉秋一时语滞。

和谷琴的恩怨,她一时也无法说清,也不能说。

“我生性愚笨,不配去调治处,也不配做谷大师的徒弟…”怨怼的话脱口而出。

不配去调治室,不配做谷琴的徒弟?

刚刚话她全听到了,黎君骤然停下来,“你不用担心,她不会离开黎家。”

黎君以为她是担心谷琴会因此和黎家反目。

听了这话,穆婉秋心里苦笑,“谷琴早就对黎家三心二意了,她能早些离开黎家,也是黎家的福气吧。”心里想着,她使劲摇摇头,“…不是。”

“…怎么?”黎君皱皱眉,谷琴说她和黑木有暧昧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声音无意中就冷了几分。

“…我想离开谷大师门下。”穆婉秋坚定地说。

她是魏氏传人,只要魏氏,才是她唯一的师父。

谷琴还不配!

离开谷大师门下?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不把谷琴看成什么,可是,谷琴毕竟是调香师眼里的神,能拜在她门下,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儿?

她就这么被驱离门下,以后还怎么在调香界混?

“…我要做大周最好的调香师!”当日他们在凤凰山话别,穆婉秋那充满激情的话又回荡在耳边,“要做最好的调香师,只有拜在谷琴门下啊,虽然心胸狭隘,功利了些,可论技艺,谷琴还是无人能及的啊。”想起这些,黎君心一动,“谷琴收她为徒是我强迫的,她这是怕我为难,为我着想啊。”念头闪过,黎君的心没由来一暖。

“…去收拾一下东西,你明儿就去调治室报道。”斩钉截铁地说完,黎君转身就走。

他实在怕面对穆婉秋的哀求。

“哼,不想拜在师父门下,还用求谁了?”不知什么时候,姚谨站在穆婉秋身边,正满脸不甘地看着那白衣飘飘的背影。

看了她一眼,穆婉秋转身就走。

“你别在那虚情假意的!”姚谨冲她背影喊,“不想做师父的徒弟,你也不用征求谁同意,只要蹬上那个青石台上,敲响鼎钟,当众宣布就是。”刚刚谷琴和黎君的争吵她也听到了,姚谨以为穆婉秋这是以退为进,借机邀宠。

远远地听到姚谨的喊声,黎君皱皱眉,脚步停了一下,复又大步向前走去。

当当当,一阵激昂洪亮的钟声响起,脸色猛地一变,黎君蓦然回首。

果然,是穆婉秋。

她正婷婷地站在那个黎家为宣布族内大事准备的青石台上,手举鼓锤,使劲地敲着头上的鼎钟。

这是黎家特制的鼎钟,声音格外的响,瞬间穿透了整个黎记。

黎家只有在发生生死攸关影响全族的大事时,这个钟才会被敲响!

平时,即便集会,也都是管事派人去各处传。

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只一瞬间,诺大的晒香场就聚满了人,内务总管黎青一面往这儿跑一面系扣子,一眼瞧见脸色青黑的黎君,匆忙来了个急刹车,“大公子,出什么事儿了?”

见黎君没言语,黎青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青石台。

一眼瞧见台上纤细单薄的身影,他下意识地问,“那小丫头是谁,她想干什么?”

左右的人都摇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台上。

“众位师傅、管事…”放下鼓锤,穆婉秋朝台下众人一福身。

一瞬间,台下鸦雀无声。

“我,白秋,流浪儿出身,一个月前在朔阳拜谷琴为师,因生性愚陋,不堪调教,怕有辱师门,现自动宣布脱离谷琴门下!”鼓足中气一口说完,穆婉秋呼出一口气,发誓道,“…至此以后,我不再是谷琴的弟子,我荣我辱,皆与谷琴无关!”

这世上竟还有人不稀做谷琴的徒弟?

姚谨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哗,晒香场一阵唏嘘。

“…还以为什么大事?”瞧见谷琴青黑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黎青巴结道,“这白秋疯了,豆大个事儿也敢乱敲鼎钟?…来人!”正要喊人把这个扰乱黎家秩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抓了关起来,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黎青一回头,黎君正神色复杂地看着缓缓迈下石阶的穆婉秋,他心一惊,忙又改口道,“也是,从没人舍得脱离神一样的谷大师门下,这的确是大事…是大事,是一件值得敲钟警示的大事…”

嘴里说着,一转身,他吱溜一声钻入人群…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误会

黎君眼中那满满的怜惜,是黎青从不曾见过的。

“…谁知道大公子和这小姑娘什么关系,她敢当众宣布脱离神一样的谷大师,一定也不是凡物。”心里嘀咕着,黎青早已脚底抹油,不见了踪影。

有他家大公子在这儿,他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

擅自敲响族内鼎钟,是破坏规矩的大事,本以为黎青会立即把穆婉秋抓起来,不想等了半天,他竟没了踪影。

谷琴脸色由红变黑又变的青黑,她闪身挡住朝黎君走来的穆婉秋身前,一字一字地说,“…这可是你说的!”

虽不屑收她为徒,但就这么当众被弃了,谷琴心头还是腾腾地冒着一股不甘,此时此刻,面对娇娇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穆婉秋,她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被人当做弃师,这可是她生平的奇耻大辱!

“…是的。”穆婉秋轻轻一福身,“我不配做您的徒弟。”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谷琴牙齿咬的咯咯地响,她猛一转身,“大公子也听道了,是她自愿脱离我门下的,不是我逼的。”顿了顿,“减立调治处那天,老爷就答应过,入调治处者,必须是我徒弟。”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她费-劲心机都不能说服黎君放弃,不想她竟自己放弃了。

当初设立调治处,黎老爷也是想笼络一批以谷琴为首的核心人物长年为黎家服务,才答应了这个条件。

规矩放在那里,黎君也无法改变,他深深地看了穆婉秋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听道身后一阵惊呼声,黎君猛一回头,不觉一震,只见穆婉秋口吐鲜血,软软地倒在地上。

“…这是哪里?”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穆婉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柔软的床,薄薄的纱,层层叠叠的幔帐,莫非在梦中,莫非她又回到了前世?

这一世,她从没有过这样的锦衣玉食。

转动着空灵的大眼,穆婉秋缓缓地扫视着这恍如仙境般的屋子,一眼瞧见纱帐外一条俊朗的身影正端坐在案前认真地看着文书,她啊的一声坐了起来。

她果然又做噩梦了。

闭着眼睛,穆婉秋使劲摇头,好让自己快点醒来,这样的梦境,一次就够了!

“…白姑娘醒了?”听到叫声,黎君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走过来。

没听出是黎君的声音,感觉有人走到床边,穆婉秋呀的一声躲到床里,“你不要过来…不要…”紧闭着眼,她使劲摇着头。

今天的梦好长好长,往常只要梦到他,她总会立即惊醒,今日怎么竟真真切切地感到他来到床边。

“白姑娘…”仲出的手停在了那儿,黎君眼里现出一丝困惑,“她怎么这么怕?”

白姑娘?

他竟不是叫她阿秋,他不是阮钰。

这次听清了黎君的呼唤,穆婉秋瞬间冷静下来,可还是一动不敢动,更不敢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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