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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214)

一曲终了,四处一片沉寂。

转过头,黎君静静地注视着穆婉秋,穆婉秋也抬头静静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人都不可置信,没经过预演,没经过彩练,他们竟也合奏出虽不完美却自然流畅的曲子。

“…都说琴能知心,我们竟是心意相通的呢。”心里想着,黎君目光中更多了一丝柔和,眼底现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专注,恍然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只剩下她和他在月色下默默相视。

姣白的月光,玉润的朱唇,一双空灵的大眼竟也少有地蒙上一层氤氲,黎君心碰地跳了一下,咽喉发干,他嘶哑地叫了一声,“阿秋…”伸手想将她拥入怀中。

“啊…”回过神,穆婉秋啊的一声,闪身躲开他伸过的手,“黎大哥喝茶…”她惊魂未定地说道,慌乱地拿起茶壶给杯里续水,碰得杯口叮当直响,穆婉秋索性放下茶壶,抬头看着黎君,“…不早了,她一定等急了,黎大哥回去吧。”

一瞬间,语气变的甚为清冷。

姚谨之于黎家,应该是一棵亡命的藤,重生而来先知的她心里有一百个声音提醒她,“…留住他,不要让他回去,不要让他和姚谨产生瓜葛。”可嘴里却冷冷地道出了逐客的话。

话一出口,她也怔住了。

火热的激情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第一次被她这样冰冷地拒绝,黎君心里一阵空落,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好半天,才收了回来,“阿秋…”他又低叫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痕迹。

穆婉秋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她听自己清冷着声音说道,“…黎大哥回吧,良辰美景,别辜负了美人。”扶着矮几,她缓缓地站起身。

她这话是怪我娶了姚谨吗?

坐在没动,黎君静静地看着穆婉秋,嘴唇翕动,他想解释娶姚谨的事儿,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娶都娶了,还解释什么?

“阿秋也早些休息吧…”久久,黎君黯然地站起身来。

点点头,穆婉秋没言语。

纵身要跃上屋脊,黎君又停下来,“阿秋…”他回头叫。

扭头看着他,穆婉秋没言语。

“我明儿一早要去趟北方,大约一月左右,你…”他声音顿了下,“要好好保重…”父母对她成见颇深,谷琴恨她欲死,黎记正是用谷琴的时候,他真怕他这个时候离开,父亲迫于谷琴的压力会对她采取什么非常手段。

“黎大哥要去…”

明玉公主就要大婚了,黎家正吃紧,这个时候,他怎么能离开?

张嘴想问他要去哪里,话到嘴边,穆婉秋随即想起,他要去北方,一定是去乌厥山,想亲自查实苌敏的事儿

不知为什么,想起苌敏手下的八千死士,穆婉秋心莫名的一揪,一股生离死别的阴影瞬间笼罩在心头,张了张嘴,她想阻止他去。

话到嘴边,生生地改了口,“…黎大哥保重。”关心的语气隐隐透着一丝担忧。

黎君心头一暖。

暗蝶来报,不仅苌敏,阮钰也在追查宋祥的下落,而且今日一早就匆匆动身去了北方,想是得了宋祥藏身之处的可靠消息。

从让暗蝶收集回关于马宁府的情报和种种迹象来看,穆婉秋那日的话都是真的,他必须马上追过去。

否则,一旦马宁府事件的关键证人宋祥被截杀,上至太子,下至黎家和曾家都将万劫不复。

对上阮钰、苌敏及其手下的八千死士,他此去也是一路凶险,想她一定也猜到他要去干什么,猜到了他此去九死一生,所以语气中才多了一丝担忧吧,心里想着,隔着朦胧的月色,黎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明明脸色苍白,明明怕的要命,可她还是只说了一声珍重,没有像寻常女人那样胡搅蛮缠,没有拖他都后腿,更不让他对她有一丝担忧。

这个女人,真是他一生的知己啊

渐渐地,黎君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之前就请了假,自黎君走后,穆婉秋就一直没去黎记,至于一品天下,有墨雨和李三操心就行,她只负责调治各种食用香料让墨雨拿起试用,穆婉秋索性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学习研究调香上。

一开始是为了能活下去,这以后,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一行,却是不想在俗事上耽误了。

正值花开季节,又学会了提炼酒精,穆婉秋便开始按魏氏调香术记载,练习用酒精和油提练花香浓缩了制成浸膏,这些之前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只一年多的功夫,曾经那些看着像天书的东西,她竟也能开始试验着运用了,每每想起这些,穆婉秋心中便有一股别样的自豪。

手握魏氏调香术,她终有一天会超过那高高在上的神一样的谷琴,并,替代她

“…小姐又做新香膏了?”从外面进来,看到案上又多了两瓶粉红色的香膏,墨雪随手就拿起来,“…这次怎么样?”打开盖放在鼻下,随即就一捂鼻子,“又是一股油脂味”强忍着一股想吐的欲望,又拿起另一瓶,“还是一股酒气”

这香膏看着颜色鲜亮,可被一股浓烈的酒气呛熏,墨雪竟闻不到一丝香气,她使劲皱皱眉:

这哪是香膏,分明是酒膏嘛

第一百九十五章 浸膏

“…奴婢听说调治香膏都是把配好的香料碾成面,蜜炼藏,小姐是不是用错了法子?”听到穆婉秋幽幽的一声叹息,墨雪声音一顿,忙又改口道,“,,,,…是不是…小姐的酒用多了?”

熬了几天几夜,这已经是她家小姐做的第二十七瓶“酒膏”了,不是油脂味就是酒味,总之,要多刺鼻有多刺鼻,她实在不愿意打击对调香执迷到几近疯狂的穆婉秋。

摇摇头,穆婉秋叹息一声,没言语。

墨雪嘴里的香膏和她想做的浸膏完全是两回事。

墨雪说的香膏是把炮制好的香料按方子配了研磨和合后,蜜炼调成膏状,装入瓷罐密封窖藏,用时也用火熏,和香丸共同归为“熏香”一类。

她要做的浸膏却不同,按魏氏的说法,这种浸膏是一种更精纯的香水,魏氏还给它起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固体香水”,有些像她之前提炼的香精,可以用来调配其他香液,也可以直接涂抹在肌肤上,魏氏说,这种香比熏在衣服上的香更朴实自然,芬芳的味道仿佛从身体发出,不像熏香那样夸张地扩散到周围。

试想想,果真能提炼出来,那种感觉,该是多么美妙?

只是,这所有的步骤都对,她怎么就是调不出魏氏说的那种奇妙-的固体香水?

她到底错在了哪儿?

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制作香膏的过程:

先把花瓣装满玻璃瓶,注入豆油浸泡后在阳光下晾晒十二个时辰,然后滤出花瓣扔掉,再添新鲜的花瓣,再晒,再过滤,再加花瓣,再…最后浓缩了做成浸膏。

用酒精也一样,“提取的香液分馏浓缩后得浸膏…”这是魏氏调香术里的原话,没错的,她就是这么做的。

怎么竟和魏氏描述的那股令人欢悦,清新自然的香气截然相反竟是满满的一股刺鼻的油脂味和酒气呢?

想拿书再印证一遍,是不是她记错了。

伸手在案上摩挲了半天,才想起那本魏氏调香术早已被她烧毁了。

难道是她记错了?

又仔细地回忆了一遍,她使劲摇摇头,“…绝不会错的!”她清晰地记着这段话是在魏氏调香术第一百二十八页,书页左下角还被她不小心染了墨汁,当时心疼的要命就找来朱砂小心翼翼地把它变成了一朵小梅花…

当时读着那段话,她就很好奇什么是“酒精”,那时因为没有银子,那复杂的蒸馏锅她连想都不敢想,没有酒精,她曾经试着偷林嫂的灯油提炼过,当时就是一股腥臭浓烈油脂味,像发霉变质的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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