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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286)

可惜,她力不如人,又势不如人。

这一次,她是真真地被黎君放在案板上给煎熟了

秦健露出一脸怪异的表情,他为难地撇撇嘴,“不是奴才不传,公子已下了死令,他只见黑公子…” 这种“形同一人”的话,他还是不要再费力地传一遍,说不定他就会被黎君给剐了,见穆婉秋执拗地不肯走,秦健一躬到地,“白姑娘就给黑公子传个话吧,他总是个大男人…”

屋子出奇的静。

秦健额头渐渐出了汗,她不安地看着穆婉秋身侧的镜子。

“好吧…”穆婉秋长叹一声,“健儿就转告他,明日辰时四刻,黑公子准时来此见他…”

秦健神色一轻,“白大师稍等,奴才就去传话…”

很快返回来,“公子请白姑娘转告黑公子,凡事再一不可再二,若明日黑公子再无诚意,就休怪他手段狠辣了。”

穆婉秋哧得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直看她背影消失,秦健才摇摇头,“…难怪公子不屑,凡事总让一个女人出头,这黑木也真不算个爷们。”

“…你看准了,他就是黑木?”玲珑阁隔壁的暗室里,黎君正端坐在地中央的太师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玲珑阁中一位身高七尺,头遮黑纱,大腹便便的潇洒公子,问垂立在一边的黎镖。

这个暗室,能容纳七八个人的样子,咋看也没什么,细一看就会发现,这屋子东墙上镶着一块巨大的玻璃,能把玲珑阁里的情行窥的一清二楚,若穆婉秋在这儿一定也会奇怪,她昨日在玲珑阁中,根本就没发现有这么一块玻璃能看到隔壁。

这就是聚香楼的玄机,也是黎君执意要在这儿约见黑木的原因。

原来,这玻璃是黎君求了璇玑阁主特制的,一面是透明的,能看到对面的一切,另一面看上去却是一面镜子,被安装在聚香楼最高档的雅间玲珑阁中,和墙壁上其他饰物溶为一体,既新颖又别俱一格,任谁也想不到这竟是个窃取情报的机关。

这还不算,最神奇的是暗室墙壁上凿有细孔,通过璇玑阁特制的铜管与玲珑阁相接,只要坐在暗室中,就能把玲珑阁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身在调香世家,黎君之所以喜欢开酒楼,就是这个原因,黎家的大型酒楼里几乎都有一两套这种装置,不为赚钱,专门用来窃取情报。

“对,就是他…”仔细辨认了半天,黎镖点点头。

“…你看准了?”黎君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迎面那人头顶上的黑纱蓬帽,他总觉的哪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黎镖一哆嗦,“奴才也没见过他的真容,单看这身材气势,应该是同一人…”

“…还有什么方法能辨认他的身份?”几次反复,黎君已经不相信黑木会是个守信之人,对他已隐约有些不齿。

黎镖头摇的像拨浪鼓,“奴才也只见了他三次…”声音忽然一顿, “对了,奴才曾见过他的切功神技。”

“去准备…”

黎镖应了声是,匆匆走了出去。

王七敲门进来。

“…黑木何时进入的白府?”黎君眼睛一直盯着玲珑阁中黑木那优雅摇扇的动作。

“奴才无能…”王七扑通跪下,“黑公子武功高强,行动神出鬼没,奴才没发现昨夜他是如何进入白府的,只一早看到他从白姑娘寝房里出来…”

委派王七保护穆婉秋,黎君也立了规矩,他只保护穆婉秋的人身安全,不得干涉她任何事情,更不得监视窃听。所以,无论穆婉秋到哪儿,王七都是在她到达之前,先把目的地搜查一边,保证没有刺客提前侵入窝藏,之后,就躲在隐秘处守护,至于穆婉秋做什么说什么,他是一概不闻不问的。

昨天见穆婉秋回白府,他照例搜检了一番,没见异常就隐了起来,一夜平安无事,谁知,一大清早竟从穆婉秋的房间里走出一位翩翩公子,王七的震惊可想而知。

夜入白府能躲过他王七的眼睛,又加之这些日子黑木频频和穆婉秋联系,可他就是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想当然的,王七以为黑木的武功远高于他,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假扮的黑木无论从身材、气质都和瘦小的穆婉秋迥然不同,王七自然没想到他们竟会是同一个人。

“…从白姑娘寝房中出来?”黎君声音沉沉的,“你看准了?”

“奴才看得真真的…”说着话,感觉似有一股凛冽的杀意自黎君眼底射出,王七一哆嗦,定睛看去:

如一幅绝美的雕塑,黎君静静地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迎面的黑木,眸光和往昔一样,仿佛一块凌厉的石头被最温柔的流水细细地打磨过一般,温润,娴静。

“是我眼花了…”王七擦擦汗,“大公子如此爱才,怎会只为一个女人便对身怀绝世之才的黑公子生出杀意?”

扮成黑木再次走进玲珑阁,穆婉秋没敢像昨天那样坦然地坐下,宽大的衣服里面是用竹篾撑起的,落坐的霎那很容易被人拆穿,尤其脚下的高底木鞋,一定会露出来,这是黎君的地盘,她相信,黎君此刻一定就在哪个地方观察她。

隔着黑纱,她眼睛向四处扫去。

虽没发现一丝异常,穆婉秋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她五指轻动,一把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被徐徐地碾开,貌似从容镇静,雍容潇洒,却不知,她连手心都攥满了汗,不怕被黎君当面揭穿,她是怕没见到黎君之前就被揭穿了。

那么,他一怒之下,柏叶坊瞬间就会成为齑粉。

当初骤闻谷琴受伤,她去求黎君被拒绝后,也曾有过以柏叶坊的名誉参加遴选,然后再牺牲了柏叶坊成全黎家之意,只是那时,她和黎家是站在一个阵营上的,说是牺牲不如说是把柏叶坊并入黎记,有黎记做后盾,柏叶坊的人不会受到鱼池之殃,待遇只会更好。现在却不同,她和黎君是对立的,她相信,柏叶坊一旦被黎君毁了,她和黎家也就彻底地决裂了。

果真到那一步,她发誓此生她都不会再见黎君,再为黎家调一只香

可是,好似一把双刃剑,没了黎家这个强大后盾,她此后也将是步步维艰,更何况,要她同时面对黎君和阮钰这两个强敌,她自知还没有那个力量能翻云覆雨,黎君和阮钰之间,她必须选择和其中一人联手,才能在夹缝中活下去,报了自己满门的血海深仇。

所以,尽管恼恨,她也不得不向黎君低头。

眼看过了晨时四刻,穆婉秋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会是又发现了什么破绽,像昨天一样躲着不肯见我吧?”心里七上八下,穆婉秋步态从容地踱到窗前,背对着门站着,状似悠闲地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行人。

一双耳朵却紧紧地张着,静静地听着门口的声音。

听到吱呀一声,穆婉秋身子一震,她缓缓地转过身,却是秦健走进来。

“黑公子安…”秦健远远地朝他施了一礼。

有些失望,可穆婉秋还是从容淡定一下一下地轻摇着折扇。

黎君为人精明,洞察秋毫,没见到他之前,她最好以不变应万变。

“请黑公子展示切技…”见她不语,秦健又恭恭敬敬地说道。

展现切技?

穆婉秋皱皱眉,正要拒绝,忽然心一动,“…他这是不信我,要用切工来判断我的身份啊”扮成黑木的她自出道以来,唯一人前露脸的一次就是在朔阳李记门前,和孙快手的一场赌技

念头闪过,她点点头。

早有小厮把案板、材料、刀具摆在了玲珑阁正中的桌案上,似是无意,摆放的方向正对着玲珑阁西墙一面巨大的镜子。

一个案板,一根二尺多长粗细均匀的檀香木,一把锋利的切刀,看着这和自己当年赢孙快手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用具,穆婉秋哑然失笑,“…这个黎君,为证明我的身份,当真是煞费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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