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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414)

他的生身之母。

看那画面上的容颜,依稀还有他儿时记忆里的模样,记忆中父皇常常一个人来到这个广德殿中,一逗留就是一下午,他一直好奇这里面藏了什么奇珍异宝,原来,这里竟藏了母妃的画像。

原来父皇心中只有母妃一人。

想起记忆中的父皇从来就没有笑过,南帝不由得心里一酸,眼底竟起了一层水雾,“母妃,你为何这样狠心,要抛弃父皇和皇儿,一个人孤零零漂泊在外?”

想起自己三十几年来日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世,南帝有些怨怼,可想起传说中魏大师也一生未嫁,孤寂漂泊,最后竟不知埋骨何处,南帝更多的却是心痛。

拽了把椅子,他慢慢地将手里的画轴挂在墙上。

看那墙上一层浅浅的印记,他相信,母妃的这幅画像之前就是一直被父皇挂在这里的,所以,他才常常一个人来这里欣赏,和母妃说话。

背负着手静静地站在画像前,南帝恍如一尊蜡像……

直到掌灯时分,他才推开门走出广德殿。

李公公已急出了汗,见他出来,忙上前施礼,“万岁……”余光悄悄打量着南帝的神色。

“……把这里锁好了,以后没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擅入。”抬脚走下汉白玉阶梯,南帝吩咐道。

“是……”李公公应了一声,朝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忙转了身上去锁门。

“……万岁要去哪儿安歇?”见南帝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李公公小跑着追上去。

“……雅园。”南帝头也没回。

不召嫔妃时,南帝大多一个人居住在雅园,见南帝没有去乾坤宫的意思,李公公就皱皱眉,想起皇后娘娘才遣了人来询问,大有低头求和之意,他张了张嘴,瞧见南帝脸色不善,又闭了嘴。

只一声不想地跟在南帝身后。

伺候着上了御撵,放下帘子,刚走了几步,瞧见拐角处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李公公就故意拉下几步,落在后面。

眼看着万岁的御撵拐过墙角,那小太监蹬蹬蹬跑了出来。

“……什么事儿?”李公公问道。

“太子爷求见万岁,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问万岁今日心情可好?”

“万岁今日心情不好,让他明儿再来吧……”

小太监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李公公叹了口气,转过墙去快步追上御撵。

接连三天,太子一直没有见到南帝。

“我们猜错了万岁的心思……”太子又一次吃了闭门羹,黎君忧心忡忡地说道。

“此话怎讲?”太子眉头紧锁。

“……万岁这是自己心里过去那个坎啊。”黎君叹了口气,“即便知道白大师是穆相之女,万岁也不该冷落您,他这是对三年前的事还没有释怀啊。” 穆婉秋进献夜明珠是个天大的功劳,现在竟连一文赏赐都没下来,人还被变相地软禁了起来,可见他对穆婉秋的杀意一丝未减。

南帝的杀意越浓,就说明他对三年前的事情越恐惧。

“可是……”

可是父皇毕竟重新启用本王了啊。

话踯躅在嘴边,太子到底没有说出来,只疑惑地看着黎君。

“万岁这是对英王殿下彻底寒了心,不得不重新启用您来抑制他的权势……”像是知道太子的心思,黎君缓缓说道,“他对您的戒心一丝也不曾消减啊。”

否则,他就不会介意一个罪臣余孽了。

太子脸色白了白, 问道,“……父皇不肯见我,我们如何是好?”三年前的事儿,他几次想向父皇解释,可是,自从被圈禁,南帝就再没提过那件事。

那件事,成了他们父子间的忌讳。

也因此,看到阮钰英王谋害穆相的证据,他和黎君商量了许久,都不敢现在就拿出来。就怕被南帝误会为落井下石,给他定个蓄意谋害英王,兄弟相残的罪名,最后反成全了英王。

父皇忌讳他,他又何尝不忌讳父皇?

五指无规律地叩打着桌案,黎君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久久,他开口道,“看来我们还得改变策略,首先让万岁打开这个心结,才好进一步动做,否则……”他摇摇头,“即便重新被立为太子,万岁也不会放心地交给您任何事,一样的父子相疑。”

想起自复出以来,行事处处受父皇监视,太子就点点头,“贤弟说的是,只是,这件事父皇从来讳莫如深,又如何可解?”

“白姑娘擅自求万岁为穆相申冤,虽然捅破了天,可这也不失为一个契机……”黎君忽然抬起头,眼里带着股果决,“殿下索性就利用这机会让万岁自己开口……”

太子目光一闪, “贤弟说来听听?”

黎君俯身上前,压低了声音,两人密议起来。

和太子别院里的阴云密布不同,这三天,穆婉秋的驿馆可谓门庭若市,慕名来拜的人络绎不绝,每每都是朝廷重臣的内眷,这可累坏了驿馆门口的御林军。

他们得的命令是保护穆婉秋不得擅自出入驿馆,却没接到阻止别人来看她的命令,南帝又没明说是软禁,这些人也不敢做的太露骨,又担心穆婉秋易了容随哪一队拜访者偷偷溜出驿馆,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一天十二个时辰是一刻也不敢疏忽。

很快地,这消息就传进了雅园。

这可是南帝始料不及的,他眉头紧锁,五指轻轻敲打着桌案,“她在民间竟有这么高的威望?”又是恩亲王的义妹,想动她还真的费些心思呢。

更何况,父皇的遗诏名言要他善待魏氏一脉的后人。

可是,不杀她,难说她不会蛊惑了太子,再起祸心

“……早在明玉公主大婚,白大师的名声就传开了,奴才听说曾经不远千里去大业拜访她的人趋之如骛,一掷千金想见她一面都难。”李公公解释道。

南帝眉头锁的更紧。

他起身在地上来回地踱着。

穆婉秋不过是个天纵奇才的匠人,一个孤女,一没家势,二没背景,和朝局八杆子打不着,李公公实在不知道南帝为什么竟这么忌讳她,见南帝脸色阴沉,却是再不敢多言,只眼睛随着南帝脚上的明黄色缎面矮靴来回地移动。

南帝脚步突然顿住,他抬头看着李公公,“……外面风传白大师是穆熹的余孽,你怎么看?”

第三百六十三章前尘

李公公一哆嗦,开口说道,“……左大人不是早已验明了吗,白大师并非穆相之女。”

“左锋?”南帝眸光一凛,“……地方贪官,多有徇私”凌厉的语气带着股少有的寒意,李公公忙屏了呼吸,不敢多言。

好半天,南帝放缓了声音,像是为了说服李公公,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观白大师,分明就有穆夫人当年的模样。”

当年皇后宴请朝廷命妇,他见过穆夫人。

摸摸袖笼中太子刚送的东珠佛窜,李公公额头见了汗。

“当年穆熹的案子,你怎么看?他真的冤枉吗?”南帝眼底有一丝困惑。

冷静下来,他思索了整整三天,以那日见到的穆婉秋的谨慎,不是真的冤枉,没有天大的冤情,她绝不敢那么跪求自己

试问,若真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她掩饰都来不及,又怎敢在自己面前自暴身份,自寻死路?

除非是傻子,穆婉秋并不傻。

可是,穆熹的案子是他亲身所历,他怎会冤枉了他?

李公公扑通跪了下去,“……奴才不敢乱说。”

“你但说无妨……”

“这……”李公公就擦擦额头的汗,“民间传说三年前平城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旱,是因为朝廷杀了一个大忠臣,惹了天怒……后来就是白大师在龙王河边的求雨坛前长跪了一上午,求来了连降三天的大雨,救了一方百姓的命……” 声音颤巍巍的,李公公偷偷瞧着南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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