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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87)

“孙师傅、李大掌柜慢走…” 望着两人的背影,锁子娘擦了擦额头的汗。

“婶儿,别烙了,这些足够了…”李老汉和锁子已经睡下了,锁子娘还坐在锅边满头大汗地烙饼,穆晚秋蹲在一边帮着烧火,“…带多了太沉。”

“你可别嫌带着沉,出门在外,就属这饼是最打饥荒的…” 翻完锅里的饼,盖上锅盖,锁子娘用袖子擦了把汗,“即不容易坏,又抗饿,到哪买碗汤就是一顿饱饭…”语重心长地看着穆晚秋,“阿秋…你别嫌婶儿罗嗦,咱没钱,就得处处学着省俭,我知道你兜里有几两银子,可你一个人无亲无靠的,又要开作坊,那点银子能够干啥?”

“我知道…”穆婉秋抿抿嘴唇。

想起自己刚从柱子家出来的那会儿,一个人走在深山里,一张饼就是一天甚至一天也吃不上一顿饭的日子,穆晚秋使劲往灶坑里加了一把柴。

不是她不懂,是她不忍心锁子娘这么晚了,还在为她忙碌。

“…一个人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多个心眼,可不能像在家,什么事儿也不往心里去,大咧咧的…”拣出锅里烙好的饼,又把盖帘上几张擀好的放进去,盖好锅盖,锁子娘又絮絮叨叨地唠叨起来。

“嗯,我知道…”不住地点头,穆晚秋认认真真地听着,眼睛有些湿润,此去茫茫,前途未卜,怕是再也听不到锁子娘这啰啰唆唆的絮叨声了,她想把这一切都记住,以后回忆起来,一点一滴也都是温馨。

不要像现在,时时涌上心底的,魂牵梦绕的,都是前世那刻骨的恨,那不曾让她安睡过一天的屈辱。

咚咚咚,正说着话,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院子里传来,锁子娘嘟囔道,“这么晚了,谁还来窜门?”

“…不会是李大掌柜吧?”醒过神,穆婉秋脱口说道。

锁子娘一惊,猛想起白天李大春来传话的事儿,朝穆婉秋打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你快去西屋躲躲…”又仰头朝门口喊,“谁啊”

把手里的柴一把塞进灶坑,穆婉秋蹑手蹑脚地站起来,瞅瞅悄无声息地院子,又看看锁子娘,眼底满是担忧。

不是惧怕了姚家的势力,她是怕给锁子一家带来麻烦。

“没事儿…”锁子娘摇摇头,示意她快进屋,又问了句,“…谁啊?”一边拍打着手上的面尘站起来。

“是我…” 一个轻细的女子声,“婶儿,阿秋在这儿吗,我来看看她…”

“你是谁…”没听出是谁,锁子娘回过头给穆婉秋一个询问的眼色。

“是三妮儿…”正要推西屋门,穆婉秋回过头惊喜地叫道,又吸吸鼻子,“…什么味儿?”

“遭了,遭了,锅里的饼糊了…”锁子娘一啪巴掌。

“婶儿先看锅,我去开门…”穆婉秋推了她一把。

“…你真的在这儿”瞧见是穆婉秋来开门,三妮儿惊喜地叫起来。

“嘘…”穆婉秋一把将她拽进院里,“进来再说。”

第八十七章选择(下)

“这么晚了,婶儿也没睡…”看见锁子娘手里抓着把带火星的柴火扔到院里,三妮儿开口问道。

“你先等会儿…”穆婉秋见了,忙松开三妮儿,转身进屋舀了瓢水泼了上去,咝咝,地上的柴火瞬间冒出一股青烟。

见还有火星,穆婉秋转身想回屋再来一瓢,被三妮一把抓住,“…婶儿刚说你明儿一早就走?”接着拨浪鼓似的摇头,“不行,不行,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朔阳”

声音里带着股哭腔。

穆婉秋心一揪,锥心地疼了下。

她在这里已经混出点模样了,前途一片光明,如果有可能,她也不想离开啊

“别都站在院儿里,快进屋…”锁子娘接过穆婉秋手里的瓢,“院里我收拾…”

“嗯,我先进屋了…”

穆婉秋点点头,拉了三妮儿往屋里走。

“…真的没事。”一坐下,穆婉秋就把自己开作坊的打算原原本本地和三妮儿说了,又从怀里掏出赵宝军傍晚送来的信给她看,“你瞧,孙师傅还给他徒弟写了信呢,你放心,有他徒弟照应,我会过的很好…”

曾经她从大山里一直流浪到朔阳,也是这样孤单单的一个人,对于明日的远行,穆婉秋没有多少恐惧,只是凄凉些。

“不行的…”无论穆婉秋怎么说,三妮儿一直摇头。

“三妮儿快尝尝…”收拾完厨房,锁子娘端了盘热气腾腾的烙饼进来,“新烙的饼,还热乎着呢。”

“…你尝尝,可香呢。”穆婉秋拿起张饼撕了一半递给她,“你瞧,婶把路上吃的饼都给我烙好了…”用手比量着,“这么厚一摞子,够我吃半个月的了…”语气轻松欢快,仿佛是个期待远游的小女孩,扭头看着锁子娘,“婶儿,三妮儿想不开,你再说说她…”

在凳子上坐了,锁子娘把孙快手的话学给三妮儿听,“…他说的对,阿秋是个精细人儿,凡事心里有数,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儿,准成,最要紧的…”锁子娘忽然住了口。

最要紧的,穆婉秋不走不行啊

“…不是的,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见锁子娘一个劲朝她打眼色,三妮儿使劲摇着头。

“怎么了…”发觉情况不对,锁子娘也敛起了神色。

“这个我也是听说的,不知准不准…”鼓了鼓勇气,三妮儿认真地看着穆婉秋。

“…什么?”心砰地跳了一下,穆婉秋强制镇静地问。

“和我住一屋的银秀是姚家大小姐贴身丫鬟银钗的亲妹妹…”三妮儿脸色发白,“她说…”

“…说什么”神色惊变,锁子娘和穆婉秋一起问道。

“她说姚家大小姐已经偷偷买通了猛虎堂的人,想在你离开朔阳的路上杀了你”

“杀我?”不过拌了几句嘴,她们也不至于不死不休,穆婉秋错愕地睁大了眼,“…为什么?”

“…怎么会儿?”锁子娘腾地站起来,“姚大小姐看着挺俊个人,心肠怎么这么歹毒?”无措地看看穆婉秋,“阿秋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妨害她啥事儿?”又看向三妮儿,“她为什么一定要阿秋死?”

饱经风霜的脸微微泛着一层瓷白,锁子娘嘴唇直哆嗦。

“…不知道?”三妮苍白着脸摇摇头,“人是让银钗去雇的,银秀怕闹出人命把她姐姐赔进去,知道我和你关系好,悄悄让我给想办法,我一听就急了,才连夜赶了来…”一把抓住穆婉秋,“阿秋,无论如何,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朔阳,你斗香的事儿已传遍了朔阳,都知道你与姚家大小姐和三爷结了仇,如果你在朔阳出了事儿,官府第一个就怀疑他们,可是…”

可是,她死在朔阳城外,就无人问津了。

紧咬着唇,三妮儿闭了嘴。

是啊,茫茫人海,谁又会追究过问一个横死街头的来历不明的流**?手里的半张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穆婉秋的双唇咬出了血。

“…阿秋,我们好好想,总会有办法的。”瞧见她双眸呆滞,三妮儿一把抱住她,“你千万别这样…”使劲摇着她,“…你说句话啊”

“她们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锁子娘的牙咬的咯吱咯吱地响,“这帮杀千刀的,这是什么世道啊”

“她就是想让阿秋死” 三妮儿也是恨意满腔。

“要不,我求了东家带你去跟姚世兴认个错?”终是有些阅历,锁子娘很快冷静下来,“听说姚世兴很大气的,尤其重视声誉,当着外人的面,他总不能跟他儿子一样犯浑”语重心长地劝,“阿秋,人在屋檐下,有时该低头就得低头,你还年轻,路还长啊…”

“没用的…”穆婉秋目光淡漠地摇摇头。

不说李记的东家肯不肯帮她,就是肯,有姚谨和姚武阻拦,也不可能让她见到姚世兴,更何况,就是死,她也不想就这么折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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