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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99)

心气太高就是一个悲剧的开始,自古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我知道…”穆婉秋点点头,“我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价钱谈下来…”

六百两也不是个小数,她一定要找家像样的作坊,摸摸怀中的黎字纹仙鹤玉牌,穆婉秋琢磨着,“实在不行,我就拿这玉牌去黎家的天香楼借…”

“…谈下来?”锁子娘一怔神,随即摇摇头,“你叔那张嘴笨得像棉裤腰,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要能谈下来才怪”

“我亲自去谈…”

“你…你去和一个大男人谈?”

这怎么行?

锁子娘睁大了眼。

“…我这不换了男装吗?”穆婉秋微微一笑,“婶儿不是也说调香这一行女人比男人多吗?”

“可是…”

那都是成了家的妇人啊,穆婉秋可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

使劲摇着头,锁子娘总觉得有些不妥,可不妥在哪里,又说不出来。

“饭糊了…”穆婉秋吸了吸鼻子,“婶儿,你快去看看…”

“哎呦呦…怎么竟忘了…”锁子娘一拍大腿,急三火四地跑了出去。

“就这么定了…”穆婉秋看着李老汉,“我在天香楼定了房间,一会儿吃了饭,大叔先用马车把我送过去,然后你再抽空去趟韩记,嗯…”低头想了想,“就对韩长生说,有人看好了他的料行,约他去天香楼谈…”

第九十七章展翅(下)

“…天香楼?”像不认识般,李老汉定定地看着穆婉秋, “那可是朔阳第一楼啊,听说一晚上就十几两,哪是咱住起的?”语重心长地叫了一声,“阿秋,就是有银子,也不能那么花啊,快去退了,你就住在大叔这儿…”顿了顿,“省一个,是一个…”

“叔,我住那儿不花银子…”

“…还有那好事儿?”李老汉脸一沉,“…你又糊弄你大叔”

“是真的…”穆婉秋耐心地解释道,“因为斗香会,朔阳的大小客栈都住满了,听说天香楼是黎家的产业,我才拿着黎公子的玉牌去试试,谁知掌柜一见这玉牌,立即安排了一间上等套房,还告诉我,只安心住就是,一文不收…”

“那可不行,阿秋,咱可不能骗人,丧良心的…”李老汉认为这是欺诈。

“叔儿…”穆婉秋叫了一声,“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不懂他们这些有钱人,是最讲究规矩体面的,我原是带了银子的,可掌柜黎镖说啥也不要,说是黎公子有交代,见到这玉牌就如同见到他,让好好招待…” 顿了顿,“他还说,如果收了我的银子,他这个掌柜就做不成了,还求我好歹成全他呢…”

“…这些有钱人,真让人搞不懂?”李老汉摇摇头,他不明白,黎君那神仙似的人物为什么偏偏对穆婉秋这么个穷苦无依的小姑娘这么好,不都说为富不仁吗?难道…

虽然黑些,可仔细端详,穆婉秋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阿秋,他…”念头一闪,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叔儿,怎么了…”听到声音不对,穆婉秋疑惑地抬起头。

嘴唇动了动,李老汉没言语,穆婉秋总是姑娘家,这话他一个老汉还真不好问。

“阿秋…”良久,他叹息一声,“不是叔说话不中听,像这种有钱的公子,咱们还是离他们远些好…”语气十分果断,“你下午就去辞了那客栈,就住我这儿,哪也不去,叔这儿虽破些,穷些,可是住的踏实,安心…阿秋…和那些人交往,咱赔不起啊”

黎公子是绝不会娶穆婉秋这样身世的人的,就算会,怕也只是个低贱的妾,抑或是通房。

他听说姚世兴身边就有四五个通房,那地位待遇,甚至连个体面的大丫鬟都不如。

身子微微一颤,穆婉秋瞬间明白了李老汉的意思。

隐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成拳。

这些她懂的,前一世,她就为此赔上了性命,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暗暗吸了口气,穆婉秋强压下胸口翻腾不息的一股恨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这也是没法,我不这样,韩长生就不相信我是黎家的朋友,不相信我有很殷实的背景,就不会任我压价…”把她要女扮男装不用本名兑作坊的打算说了一遍,“…人啊,就是这样,你越有钱人家越想借给你,越想和你交往,越敢把钱花在你身上,你越没钱人家就越躲你…”

点点头,李老汉又摸向腰间的旱烟袋,解了一半又别了回去。

“叔儿你放心…”见他紧锁眉头,穆婉秋语气轻快地说道,“等以后我赚了钱,原原本本地还给黎公子就是…”

“那…”李老汉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你兑下了韩记就回来住。”

“嗯,我只处理香料行的事儿时去那儿住…”穆婉秋含糊其词地应道,又倾身向前,“你可千万别跟婶儿说…”淘气地抿抿唇,“她又要唠叨我…”

看了她一眼,李老汉没言语。

“饭好了…”锁子娘端着热气腾腾的粥锅走进来。

穆婉秋起身迎了上去。

和斗香会场隔了一条街,天香楼门前虽没有东街口那么拥挤,却也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一辆蓝色的马车在天香楼门口停下,李老汉一搂僵绳,“驭…”翻身跳下马车,上前打开车门,“阿…公子,到了…”

探头向外望了望,穆婉秋扶着车门小心翼翼地跳下马车,不习惯木底鞋,她身子栽了栽,被李老汉一把扶住, “…阿秋,能行吗?”声音低低的,李老汉一脸担忧。

这里可都是富贵人来的地方,看着天香楼门前来来往往衣着光鲜华丽的行人车马,李老汉脸上忧色更浓。

“没事儿…”穆婉秋站稳了身子,五指轻捻,打开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摇了几下,“…大叔快去吧,韩长生来了,你就直接带他去品香阁。”

“…什么阁?”看着风度翩翩的穆婉秋,李老汉有些发怔。

“品香阁…”穆婉秋又重复了一遍,“大叔记住了…”

“品…香…阁…”李老汉喃喃地重复着,飞身跃上马车,猛一扬鞭子,“…驾”

直看着马车没了影,穆婉秋才转身一步一步登上天香楼门前的汉白玉阶梯。

“公子安…”守门的小伙计恭恭敬地为她打开门,“…您是住宿还是用餐?”

“我订了品香阁…”

“品…品香阁?”小伙计腰瞬间弯成了直角,“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叫大掌柜…”余光偷觑着穆婉秋,暗忖,“…这人什么来头?竟让他订去了品香阁。”

忍着脚上的不适,穆婉秋微不可闻地点点头,轻摇着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眼睛向四处扫去。

瞧她如此闲适,竟有一股说不出的蕴藉风流,小伙计再不多言,一溜小跑地去叫大掌柜。

大掌柜黎镖三步并做两步匆匆走下楼来,一眼瞧见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厅正中间一幅巨大的美人香艺图的蓝衣公子,不觉一怔。

竟不是上午的那个小姑娘

“这位公子…”他迟疑地叫了一声。

缓缓转过身,五指轻捻着折扇,穆婉秋微微一笑,“你就是黎镖黎掌柜…”

“你…”黎镖一皱眉,天香楼在餐饮业中号称朔阳第一楼,来往的商家客人谁不恭恭敬敬地尊他一声黎爷?

除了他家大公子。

脸色微变,黎镖正要开口,一眼瞧见穆婉秋腰间悬挂着的那枚黎字纹仙鹤主母绿玉牌,身子一颤,他又仔细打量起眼前之人。

他身穿宝石蓝锦缎长衫,手持一把上好的象骨牡丹美人纹折扇,头带时下最流行的黑纱蓬帽,朦朦胧胧地遮住一张清俊儒雅的脸,华贵中透着几分神秘,光芒耀眼的让人不敢逼视,匆忙移开目光,黎镖暗忖,“…还以为大公子怎么会把那随身十几年的玉牌送给一个黑瘦的小姑娘?却原来这个才是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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