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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蜀国密码(10)

马车上,一面鲜红的旗帜,旗帜上,一个金色的大圆圈,周围等距分布有十二条旋转的齿状光芒,四只凫鸟首足前后相接,朝同一方向飞行,远远望去,就像是一轮金色的太阳。

凫!

鱼凫金箔!

那是鱼凫国的王旗!

这车,便是鱼凫王的王车。

有人惊呼:“鱼凫王的猎队来了!”

每过一百年的七月,鱼凫王都会从蜀都王城金沙出发,专门到湔山打猎,以度过自己的百岁大寿。据说,这规矩是从第一代鱼凫王开始的,无论谁在位,都不能改变。

久而久之,湔山就成了鱼凫王的后花园,但是,鱼凫王们为什么非要在百年之期来打猎、究竟猎获了什么猎物,却从来无人得知。

时光荏苒,又是百年之期,现任鱼凫王又来赶赴这场奇怪的狩猎。

第十章 鱼凫大王

说奇怪,那是真奇怪,干旱已经持续半年之久,湔山上的猛兽大多已经逃往汶山、岷山、秦岭一带,已经没力气逃窜的,大多已经被渴死饿死,剩下的,皆是毫无油水的小兽而已,按理说,已经没有任何田猎的价值。

可是,王车还是如约前来。

瘦骨嶙峋的山臊、獐子等等,远远避开。

尽管已经快被渴死了,它们也不愿意成为鱼凫王的猎物。

难民们却靠近围观。

湔山距离金沙,尚有百余里,难民们终其一生,也从未仰望王都高贵,所以,都伸长脖子,似乎想看看尊贵的鱼凫王究竟天颜如何。

但是,王车一直未开,他们只看到后面蜿蜒而来的狩猎护卫队,一辆接一辆,有心人仔细数了,竟然有足足八十辆,加上王车便正好是八十一辆,几乎将整个河滩全部占满。

人们还没缓过劲,只听得“霍”的一声,每辆车上跳下四个汉子,瞬间成阵,皆五彩锦衣,褐红长发,剑弩在手,放声高歌,进退迅疾如鹰,龙战而弱起,正是赫赫有名的“蜀山舞”。

可是,难民们根本无心欣赏歌舞,他们眼巴巴地望着铜车,只希望里面是一桶一桶的清水,但是,里面空空如也,很显然,鱼凫王轻装简行,这些铜车是用来装载猎物的。

难民们愤愤地想:哪来那么多猎物给他装载?

山臊、獐子等野兽也遥遥地站在河滩上,贪婪地摇着尾巴,只等一看到清水马上冲上来抢夺。

很显然,这空空的铜车阵,令人和兽都非常失望。

涂山侯人混在人群里,回头,竟不见了凫风初蕾和委蛇的影子。

他四下张望,目光慢慢落在王车上。最上等的琉璃窗户明显经过了特别打磨,坐在里面的人能把外面看得一清二楚,外面的人看去却只是一片模糊。

渐渐地,王车开始启动了,可是,难民们却越围越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为王车开道的是一辆褐色铜车,一个褐色长发汉子高站车头,他乃鱼凫王的护卫队长厚普,声如洪钟:“让道,让道!”

一个难民忍无可忍,高声道:“干旱日久,请大王赏赐清水。”

其他难民纷纷嘶吼:“请大王赏赐清水。”

山臊也大叫:“请大王赏赐清水。”

厚普厉声道:“大王是来田猎的,哪来清水赏赐?”

为首的难民遥遥一指小鱼洞:“那里面满是清水。”

“既然满是清水,你等何不自行取用?”

“因为食人树奠柏驻守,我等过不去。”

厚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那一大排巨大的奠柏,眉头紧皱,“那是食人树,我们也无可奈何。”

“放屁!奠柏从来都是奉鱼凫王之命守护小鱼洞,你们怎会无可奈何?”

厚普锐利的目光投向人群,但见一高大少年,左手执翳,右手操环,佩玉璜,他龙章凤姿,卓尔不群,于一群青衣难民中显得特别突兀。

“你是何人?”

“涂山侯人!”

“原来是涂山一族?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开。”

涂山侯人大笑:“只要你家大王下令放水,我便马上离开。”

言毕,竟然冲上去,一把拉住了王车的车头,整个横在前面,大叫:“大王快快下令放水,你的臣民都快被渴死了。”

王车里,没有任何声音。

涂山一族乃当今大禹王的妻族,厚普知这少年身份不凡,虽见他出言不逊也耐着性子,如今,见他胡搅蛮缠,不由大怒,冲上去就剑指他肩头:“速速闪开。”

涂山侯人劈手便打落了他手中宝剑,厚普一惊,他本是吓唬之意,不料少年出手如此利落,因此,再不敢轻敌,后退一步捡起宝剑,在他身后,四名侍卫冲上前,团团围住了涂山侯人。

厚普厉声道:“你再不走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涂山侯人大叫:“明明有水源可以取用,为何非要让人民焦渴而死?鱼凫王,你到底是何居心?”

厚普冷笑一声:“我倒要问问涂山公子,你到底是何居心?自从干旱开始,鱼凫王便安排人民分批抵达水源丰富的岷山、汶山,要等大旱之后才陆续返回……”

他长剑指向周围的青衣难民:“你们明知道湔山干涸,为何不随着百姓去岷山汶山?今日却偏偏齐聚到这里,岂不怪哉?”

涂山侯人后退一步,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青衣难民却互相张望,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笑容。

山臊一声怪叫,又戛然而止,就像脖子忽然被割断了似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半空,但见那轮被囚禁似的太阳忽然布满黑色斑点,就像太阳也发霉了似的。

周边的乌云竟慢慢移动,影影绰绰似有活物,竟不知隐藏了多少怪物。

猴子的尖叫此起彼伏,紧接着,整个湔山的野兽都叫起来了,一声一声,十分凄厉。

涂山侯人大喝一声“不好”,众人定睛一看,祭祀台上的巨大神像忽然不见了——

编钟早已停止,演奏的侍女全部石化。

几乎上千双难民的眼睛包围下,那么大一尊神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阳光忽然挣脱了囚禁,黑云被迫退数丈,万道霞光绚丽夺目,难民们拼命揉眼睛,恍如梦中。

有人大吼一声:“天啦,柏灌王的神像哪里去了?”

厚普双手发抖,哆哆嗦嗦:“快,快……”除了一个“快”字,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双目突出,惊恐得不能自已。

黑云忽然翻滚,猴子再度尖叫,青衣难民里,几十人纵身而出,他们行动利落,利刃在手,径直就向王车冲去。

一股凌厉杀气刺破沉闷,厚普大喊:“快保护大王……”

鱼凫王的护卫队跳下铜车,半路将青衣人拦截。这些彪悍的鱼凫人,五彩衣下皆为轻薄藤甲,手里的木盾为特殊巴木制造,但见青衣人们的利刃刺入木盾,根本无法拔--出来,很快便被杀得七零八落。

可是,青衣难民不停涌上前,上千人中,竟然有数百人携带兵刃,他们迅疾如风,训练有素,很快便将鱼凫王的护卫队彻底包围。

涂山侯人情知有异,步步后退。

护卫队渐处劣势,七八名青衣人直奔王车,很显然,他们根本不是什么难民,而是冲着王车而来。

他们要的不是清水,而是鱼凫王的命。

厚普率领的侍卫队已经左支右绌,王车周围空隙露出。

一阵尘土飞扬,响声四起,竟是一队铜头铁额的甲士飞奔而来,上千之众,全是鱼凫国的精锐。

王都金沙距此百里之遥,很显然,这些精锐是鱼凫王早就带来的伏兵。鱼凫王不过是田猎而已,根本犯不着带这么多精锐,想必他早已知道涧江有异变,所以早有准备?

战局顿时有了改观,王车周围很快又布满了护卫队,厚普仿佛已经完全把厮杀交给了援军,他则一心一意守护着王车。

青衣人一茬一茬倒下,厚普面色却丝毫不敢放松,他不时抬头,盯着头顶的黑云,眼神越来越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