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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蜀国密码(12)

“杀……”

林中的弓弩手再度万箭齐发,风助火势,整个涧江河滩顿时成了人间地狱。已被烧红的铜车阵再也无法御敌,王车也被一片火海包围,就连比翼鸟也无法停靠,慌乱之中,便往巴蛇腹下躲去,

一团绿光尾随而至,竟是一条绿色的大蛇,唯头部鳞片赤金色,隐约一个大大的“王”字,它昂首向着已经一动不动的巴蛇,似在挑衅那条比自己大了一倍的同类。

有了绿蛇做掩护,弓弩手们肆无忌惮,干脆集中力量,一起向王车射箭,火海漫漫里,鱼凫王再不出来才真的要被活活烧死。

厚普顾不得密集的火箭,几个起落直奔王车,心急如焚:“大王……”

一支箭簇几乎贯穿他的后背,他顿时感到凌厉的死亡之气,蓦然转身,只见涂山侯人死死捏着那支箭簇,看样子,竟是徒手生生接下了飞来利箭。

厚普来不及道谢,涂山侯人一把拉住他,再次避过一阵飞箭,高声道:“快下令往小鱼洞撤退……”

“不行……”

涂山侯人厉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不决?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鱼凫一族死尽死绝?”

第十二章 眼睛生锈

涂山侯人厉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不决?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鱼凫一族死尽死绝?”

“我无权命令奠柏……”

厚普一把推开涂山侯人,不假思索,高叫一声“往南撤退”,火海里的人们没头苍蝇似的便往南方奔去。

南方,和小鱼洞正好相反。

厚普居然舍弃了王车。

大夏的弓弩手们,射击更猛。

静止的王车忽然飞起来,车上的火箭纷纷坠落。

涂山侯人直奔王车。

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那是几个毫不起眼的干瘦老者,他们都穿着有八卦标志的黑色劲装,手里提着长剑,正是混迹在青衣难民中的少数几个幸存者。

此时,他们肆无忌惮,当场脱掉青衣,露出本来的面目。

那是大夏的阴阳师。

涂山侯人暗道不妙,能出动这些人,天下唯有大禹王可以做到。

为首的阴阳师瘦得像一条长竹竿,他长剑一挥,顿时,猴子凄厉的叫声便把火海里人们的惨呼压下去,地上,不知窜出多少毒蛇爬虫,沙沙作响,奔逃的人们惊恐地发现,每一脚都踩在毒蛇头上。

瘦老者盯着王车,阴测测的:“老夫数三下,再不开门,必将让鱼凫国不余一条活口。一、二……”

“三”字尚未出口,头顶忽然亮了。

那团原本笼罩上空的巨大黑云,瞬间散开,可是,众人却眼前一黑,只见散开的黑云变成了无数个黑影,铺天盖地,当头罩下。

很快,黑影变了白影,但听得“吃吃”的笑声,竟是少女一样甜蜜或者童子一样调皮,那漫天飞舞的居然是一颗一颗的人头,男人,女人,他们全部白色长发,面孔却美艳无比。

这些欢笑着的人头,龇牙咧嘴,不分敌我,扑向大夏的弓弩手、甚至是阴阳师……只见交战双方如被收割的禾苗一茬一茬倒下。

瘦老者惊惧大叫:“天啦,落头人来了……”

“落头人”是秦岭深处最神秘的部落,据说,他们睡觉时总是身首分离,每每黄昏时分,身体便在家睡觉,而头则飞出去玩耍。

只见这些“落头人”随时俯冲下去,一把抓起满地爬行的毒蛇毒虫玩儿似的扔进嘴里又吐出来。

有一个极其美艳的少女落头人咬住了那条绿色红鳞片蛇的头,青蛇猝不及防,摆尾一击,少女嘴里发出一阵怪声,十几名落头人闻声冲下,一起咬住青蛇,竟带着青蛇一起飞上天空,然后,往高空上一抛,又接住,再一抛,便重重砸下去,惊得下面的人奔逃躲避,落头人们便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笑声里,传来歌声:

天空已经长满了白发

我却飞不出禁锢在胸口的黄土

我用眼睛举起鲜艳的花

让山川后退,白云和黑夜也后退

与铜亲近多年我的眼睛早已生锈

走得很远了,还是看不清近处的自己

……

歌声,湮没了笑声,天空变得寂静,原来,黑夜根本没有到来,才刚刚进入晌午。

“落头人”们排列成矩阵,一起向着歌声的方向鞠躬,仿佛唱歌的,是他们的主人。

千年柏树王的树冠上,有白色身影伫立,万道霞光投射在他身上,他一个人主宰了巍巍湔山!

只见他挥手之间,“落头人”便井然有序,往西北方向飞走。

幸存者们屏息凝神,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比翼鸟得这喘息之机,煽动双翅,弥漫铜车队周围的火焰很快便被扑灭。

黑瘦的阴阳师见机不可失,高叫一声:“射箭……”

柏树上东倒西歪的弓弩手们如梦初醒,纷纷转头往白衣人的方向射箭,可是,哪里还有白衣人的踪影?

一声龙啸,只闻天空一声巨响,刺目的白光顿时笼罩四围,但见柏树林里忽然白光赤焰,滋滋有声,倒得慢点的弓弩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足上靴袜融化,白骨突出,甚至连疼痛也感觉不到,就一头栽下去了。

天空黯淡得不像样子,树林里却亮如白昼——并非火焰,而是清冷淡淡的白光,辉映着比翼鸟火红双翅,恍如夜空中盛开了一朵大得不可思议的仙花。

古柏之王上,一白衣男子飘然玉立。

他周围还有余音缭绕,那是华夏远祖女娲所造第一支笙簧奏出的渺远冲淡:

湔山从此没了幽静

我站在峰顶,心乱如麻

那些受惊的鸟飞回了故土

我却再也飞不起来

……

整个湔山都看着他。

男子轻描淡写,手里一粒一粒的碎石玩儿似的扔出去,劲道正好,不偏不倚,全部落在枯萎的柏树上,上千弓弩手,没有任何一个逃脱。

他的叹息声就像四季啼哭的鲜花,无比悲悯:“枯树尚可再绿,人死却不能复生。可惜啊,真是太可惜了。”

声音不大,可是,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分散的阴阳师在人群里悄然汇聚,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发出啸声,啸声里,一群山魈猛地窜过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攀上千年古柏,一起往白衣人咬去。

奔在最前面的山魈,直立时一人多高,双臂掐白衣人的脖子,白森森的长牙直钉其咽喉,而后面的山魈插向白衣人背心,竟似配合惯了一般,十分默契。

白衣人已无法躲避,阴阳师们却毫不松懈,各种暗器一起往白衣人身上招呼,

眼看白衣人就要被山魈撕碎,或者被射成刺猬,半空中忽地一声虎啸,但见男子竟直飞起来,手里抓着一大把暗器,挥舞之间,下面哀嚎一片。

七八只山魈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全部命丧当场。

阴阳师们见他如此声势,哪敢再战?瘦老者怪啸一声,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其余几个阴阳师也落荒而逃。

白衣男子也不追赶,只是立在树上,轻轻一拍手,仿佛不过是随手擦了一下尘埃般轻描淡写。

诺大祭祀台,成了他的背景。

他凌驾之上,犹如神邸。

比翼鸟已经将周围的火焰全部扑灭,展翅停在了王车上,雄鸟左腿站立,雌鸟右腿站立,珠联璧合,优雅得不可思议。

白衣人笑声朗朗:“仙姿玉骨,烈烈如火,传说中的比翼鸟果然美轮美奂!”

他戴金色面具,半尺长的纵目,半尺长伸展的双耳,活脱脱便是刚刚消失的那尊纵目铜像大神复活了。

有人惊呼:“柏灌王!”

“柏灌王复活了!”

王车,訇然中开,一红色身影跃然顶端。两只比翼鸟无声无息降落,分列她左右。

委蛇的双头朱冠十分警惕,紫色的披风如在轻微战栗,仿佛最危险的时刻才刚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