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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蜀国密码(1207)

她岂能真正信任姒启?

每一次绝杀,她都派出姒启——这是赤裸裸的考验。

考验不过关,你就去死吧。

不为我用之人,全都去死吧。

不忠于我之人,全都去死吧。

反正她又不在乎。

无论谁死掉,她都不在乎。

因为,姒启一直没有完成她想要的投名状。

初蕾,一直在颤抖。

她胸口的愤怒和余勇忽然都烟消云散了。

她面色如纸。

他凝视她。

他笑嘻嘻的。

“……呵……初蕾,那次,我是被云华夫人掳走了……她不让我参加万王之王的登基典礼,她怕我成为你的助手或者文臣武将,就像小狼王那样……其实……其实……”

他的声音居然有点羞涩:“其实,我一直想留在九黎或者金沙王城……”

他曾经无数次渴望过留在金沙王城。

是那个城市的普通一员。

看看花重锦官,看看秋色满园。

就像所有的百姓一样,香软而旖旎地生活。

当然,还有她。

她,一度便是他所有的理想。

……

她的双腿一软,蹲坐在了他的面前。

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她的嘴唇只是颤抖,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嘴角,紫色的血,已经彻底凝结。

在这个空气稀薄的地带,别说外伤,纵然一个健康人内部的血液都会慢慢被凝结。

她死死盯着那片可怕的血迹,分明看到生气正一点一点从他身上急速流逝——他的元气,比她预估的厉害多了。

也许,那是大鲧的元气。

他竟然生生将她从星系的空隙拉出来,然后,远远扔到这里。

凫风初蕾就算在元气最鼎盛的时候,在没有经过任何恶战的情况下,也自问做不到这一点。

可是,他却做到了。

尽管,他也因此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云华夫人用了无穷的手段,耗费了无数的心血,让他具有了如此可怕的元气,但是,他只用了一次——仅此一次,便永无机会了。

“……云华夫人一直希望我恨你,我也试着恨你,毕竟,你是高阳帝的女儿,而且,你又嫁给了别人……可是,不知怎地,我总是无法恨你……就算我服用了蟠桃精……桃花元气丹……我依旧无法恨你……我只要一开始恨你……”

他的右手抬起来,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

“我只要一恨你……我就非常难受……初蕾……我恨不起来……我不知怎地,总是恨不起来……”

其实,他从来不是想要恨她。

一直,一直,他都是想要爱她。

他唯一犯的一次错,便是有熊山林的那一次错过。

一次致命的错误,便注定了二人彻底分道扬镳。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心中所有的怨愤已经一扫而空。

他看到她蹲坐在自己面前,满脸惊惶,头发上全是黄沙。

可是,她还是那么美。

就像万国大会上,他从天而降时那令人永生难忘的惊艳;

就像钧台之战,她从天而降时他的激动和热切;

就像自己在褒斜道的军营,鼓起勇气,端起酒杯,说出压抑许久的心里话:“初蕾,嫁给我吧……”

第1066章 你的名字2

就像自己在褒斜道的军营,鼓起勇气,端起酒杯,说出压抑许久的心里话:“初蕾,嫁给我吧……”

这些,其实才是他的理想。

他的理想,从来不是为谁复仇。

无论是为了大夏的江山还是大鲧的死亡……他从来志不在复仇。

江山一代一代,昔日的帝王都是一抔黄土。

从来没有任何已经覆灭帝王的后裔可以卷土重来,再登龙椅。

这几千年的历史,从来没有例外。

最初,他根本就不在于要重夺什么大夏之王的宝座。

他的理想,少年时代是《九韶》。

他的理想,青年时代,就是她。

就这么简单。

如果云华夫人曾经真正了解过他,就绝对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了。

只可惜,云华夫人一直把他看成了另一个大禹王——之所以他成不了另一个大禹王,她以为,只因为他体内的大鲧怨气没有被彻底激活而已。

这一错误,便是极大的错误。

他根本就不是云华夫人所期待的理想的培养对象——他的野心,比她所预估的小很多很多。

就算他答应了她们,成为天穆之野的继承人,可是,也是因为她。

他想,无论是和她为敌也好,和她为友也罢,反正,自己又有理由可以经常见到她了——纵然是在追捕的路上,见面的机会也比以前多得多了,不是吗?

不然,以什么理由再能靠近她呢?

“初蕾……呵……初蕾……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后悔……后来,我其实明白了,如果当初我在有熊山林认出你来……你一定会嫁给我……是我……是我自己错过……是我自己不该先赌气和云英成亲,那时候,我只是赌气……我其实一直没有想要成亲,一直没有……初蕾,你看,每次都是我错在先,可是,我却一直怪你……甚至那次在九黎广场,我为何面对面都没认出你来呢?……为何就认不出来呢……唉……是我自己没慧根吧……都怪我自己……”

她想阻止他说下去,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内心,也如要爆炸一般。

好像自己的五脏六腑也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就像一个人,尽管外表完好无损,可是,内部却已经彻底被震碎了。

从此,再也无法完好了。

“初蕾……”

她忽然泪如雨下。

空气中没有温度,也没有湿度,置身其间,没有任何冷热或饥渴之感,甚至连痛点都已经变得非常稀薄。

只有偶尔吹来的风,裹挟着遍宇宙飘洒的生命尘埃,每每要落到肩头,却又转眼不知去向。

尽管扶着一个人前行,却丝毫感觉不到重量,可行走并不容易,每一步都有随时失重,要随风而去之感。

凫风初蕾停下脚步,看看四周,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无论往什么方向走,最终都回到了原点。

每一个星球都是独立的个体,原则上,你无论从哪个方向出发,环绕一周,最后,你并非是走出了这个星球,而是会回到原点。

T54边境的外星系边缘,只是一个陷阱,一个为了罪犯而设置的陷阱。

那也是唯一通往外星系的地方,可以凫风初蕾现在的本领,她根本无法独立突破这层死亡的边际。

“初蕾……”

涂山侯人气若游丝,脸上却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初蕾……没用了……你不必白费力气了……”

她手一软,他整个人就像一片叶子般滑落地上。

他干脆躺在茫茫的沙地上,只觉一身筋骨已经彻底散架了,再挪动分毫,整个人就要彻底被扯成碎片。

她也就地坐下。

四周,茫茫一片,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甚至没有黑夜和白昼的区分,也无法再辨识通往T54的去路。

“初蕾……别白费力气了……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转眼,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他的声音低得就像是宇宙尘埃划过的瞬间:“真的……现在这样,我觉得特别轻松……”

他一直很疲倦。

从西北沙漠,到钧台争霸,再到九黎死生,甚至是音乐林里排练《九韶》,及至于服下了蟠桃精,成为人人羡慕的天穆之野掌门人……他统统都觉得疲倦。

心灵,总是无法释然。

唯有现在,唯有此刻,他忽然觉得很释然,很放松。

就像在汶山之巅的初次相见。

就像在褒斜道军营里的默然凝望。

无需言语,无需表白,你能经常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就已经心安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