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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蜀国密码(169)

“哦?”

“启王子,你还是推掉我俩的婚事吧。”

他若无其事:“为什么?”

她摸了摸古琴:“我俩并非知音!我的弹奏你并不欣赏。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硬要凑在一起?还请启王子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你父亲同意吗?”

“只要启王子同意,我父亲那里,我会负责说服。”

涂山侯人是何许人也?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墙倒众人推,东眷女这是要悔婚了,而且,显然已经征得了她父亲的同意。

这番话,她其实是代表她们整个东夷族来表达的。

大禹王死后,大费登基在即,很显然,东夷一族已经觉得和他这个窝囊的启王子联姻毫无意义了。

东眷女死死盯着他:“希望启王子成全。”

她看他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充满了厌恶和鄙薄。

他也好奇地看着她,但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淡淡地:“男婚女嫁,不必强求!”

东眷女如释重负,这才拱拱手,象征性地一行礼:“多谢启王子成全。”

涂山侯人十分干脆:“这不是应该的吗?好了,我也不会打扰姑娘了,告辞。”

“不送!”

直到涂山侯人走远,东眷女才大大松一口气,忽然欢呼雀跃,兴奋无比,立即便招呼侍女整治新装,涂脂抹粉,马上就往大费家里赶去。

涂山侯人慢慢走到北郊,远远地,只见冶炼处外面堆积了一大堆废铜烂铁。

大费对九鼎自来不感兴趣,而且,因着九鼎代表大禹王的意思,隐隐地让大费颇有压抑之感,所以,大禹王刚一死,他便暗中终止了九鼎的重新回炉工作,任凭一堆破铜烂铁堆积在这里。。

涂山侯人远远看着那一大堆小山似的青铜,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

负责值守的士兵立即行礼:“启王子。”

他点点头:“传令下去,好好守护这些青铜,不得有任何损失。”

总监庹拓闻声出来,老远就行一大礼:“启王子来了。”

涂山侯人指着那一大堆铜器,好奇地问:“九鼎为何会破裂?”

庹拓叹道:“九鼎破裂,在于仓促赶工,工艺不足,冷却不足。万国大会之前,我多次劝大费将军再等一等,可是,大费将军生怕赶不上万国大会,下令提前半个月出炉,所以,九鼎破裂,也并不稀奇……”

原来如此。

涂山侯人点点头,“那么,破裂的九鼎还可利用吗?”

庹拓立即道:“重新回炉打造,完全可以成就完美的九鼎。”

涂山侯人大喜:“既然如此,不妨再让青铜回炉锻造,重新打磨,一定要让完美的九鼎重现人间。”

庹拓却面露难色。

涂山侯人察言观色:“怎么?是有困难吗?”

庹拓低声道:“启王子,你也别问了,问了也没用!”

涂山侯人立即便明白过来,敢情大费已经暗中做了手脚,阻止九鼎重现人间了?

庹拓面色非常遗憾,他本是大夏最有名望的工匠,祖祖辈辈都是冶铜行家,到他这一辈时,手艺更是精巧绝伦,九鼎之上繁复绚丽,精妙绝伦的风土人情,奇珍异宝,便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为此,他几乎耗费了后半生全部的心血。

也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急于看到完美的九鼎。

可是现在,他只能摇头,低声道:“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力争让九鼎快快回炉,争取尽快让完美的九鼎重现人间。如此,也足以告慰大禹王的在天之灵……”

涂山侯人不无感慨:“庹拓,真是辛苦你了。”

“启王子哪里话?本来九鼎破裂,我已经是戴罪之身,幸亏大禹王没有追究,纵然日后熔炼成功,也只是戴罪立功罢了……”

“好一个戴罪立功!庹拓,你是要戴谁的罪?立谁的功?”

庹拓脸色变了。

一个年轻人施施然而来,他一身青布衣衫,身形削瘦,可能是因为长久不见天日的缘故,脸色白得就像是一张纸。

涂山侯人看得分明,他只有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而另一只袖管空荡荡的,正是被百里行暮砍断了手的大业——大费的兄弟,皋陶的小儿子。

从湔山回来,大业一直昏迷不醒。

至少,皋陶对外界是这么宣称的,说他的小儿子在鱼凫国一战中身受重伤,性命不保,也因此,还受到了大禹王格外的奖赏。

在大禹王去世之前,大业也从来没有露过面,久而久之,就连涂山侯人也忽略了这个家伙。

没想到,大禹王一死,他便施施然地现身,还可以到处行走,看样子,除了脸色苍白一点,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涂山侯人好奇:“你居然没有死?”

“启王子都还没死,我怎么会死?”

涂山侯人哈哈大笑:“那倒是,现在我又要和你们兄弟俩比命长了。”

大业恶狠狠瞪着他。

他也瞪着大业。

自从湔山小鱼洞一战,刻骨的仇恨便在二人心中烙印。直到大禹王死去,这种刻骨的仇恨,便已经无法化解了。

第152章 落魄王子1

大业忽然笑起来,目光十分轻蔑,就像看着一个没有任何分量的对手。

庹拓自然知道这是新王大费的兄弟,不由得硬着头皮叫一声“大业将军。”

大业趾高气昂:“把这些破铜烂铁全部拉出去扔了。”

庹拓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大业将军,这些可是珍贵的铜器……”

“我说扔了就扔了,你听不懂吗?”

庹拓面色变了。

大业指了指对面的士兵:“你……你……还有你,你们都听好了,赶紧把这堆破铜烂铁拉去扔了,最好倒在海边,免得污染土地……”

庹拓急得面色都变了,这么多黄铜,真真是堪比黄金,都拿去扔了,岂不是败家?

可是,他一张嘴,大业就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

涂山侯人上前一步:“为什么?”

他轻蔑一笑:“这些破铜烂铁纯度不够,全是下等的破烂货色。冶炼国之重器,需要的是上等纯度。”

涂山侯人死死盯着他:“可是,要是没有这些青铜,再要锻造九鼎,材料就远远不够了。”

他满不在乎:“不够的话,再叫各方国进贡不就行了?再说,九鼎根本就是劳民伤财,无非是蹦一个面子而已,有没有都无关紧要。莫非启王子还要为了这么一个华而不实的东西继续扰民?”

也不等涂山侯人回答,他一挥手,厉声道:“把这些破铜烂铁全部拉去海里扔掉,以后,谁也不许再提锻造九鼎这种华而不实劳民伤财的事情。”

“是!”

大业哈哈大笑:“启王子,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要是闲得无聊,就去弹你的琴,唱你的曲,这些,可不是该你管的……”

涂山侯人转身就走。

走出去很远,一口气还憋在喉头,不上不下,胸口几乎要爆裂开来。

此时,他站在北郊的半山坡上,居高临下望去,但见成百上千的士兵正匆匆忙忙收拾废弃青铜,陆陆续续搬上马车,看样子,耗费了大禹王无数心血的九鼎就要这么永远沉于海水深处了。

这天下,必将再也没有九鼎。

他待要阻止,可是,看了看手里的劈天斧,便停下了脚步。

如何阻止?难道把那一群士兵都劈了?或者干脆把大业给劈了?

可是,劈了一个大业呢?以后又该怎么办?

生平第一次,察觉单个人的力量原来是如此渺小,如此无助。那种感觉,就连《九韶》的华美,也再也无法填补其遗憾。

他慢慢下山,刚到半山,忽然转身,大喝:“是谁?”

山林深处,衣袂翩然,一人一蛇,正好奇地看着那些运载青铜的舟车劳顿。

他几步跑过去,横在凫风初蕾面前,真真是百感交集,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