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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蜀国密码(57)

“大王何必动怒?”

他余怒未消:“若不是看在他是我唯一儿子的份上,岂容他如此嚣张跋扈?真真是目无君父,不肖之子……”

从小到大,这个儿子满满地叛逆。

你说东,他偏要往西,你说西,他又往北去了,从不遵守任何规矩,也不听任何安排,稍微大一点,便长年累月在外流浪。

大禹王为此操碎了心,却又无可奈何,无数次,他也气得咬牙切齿,干脆放弃这孽障算了,任他自生自灭,或者干脆将他处死。

但是,他没法。

他功成名就,一统九州,成为天下美女眼中的大英雄,几十年来,不凡美女绕身,倚红偎翠,可是,他再也没有过儿子。

任何女人都没有再为他怀孕。

涂山娇的诅咒,将他侵蚀,此生此世,他再也不会有别的儿子。

所以,无论儿子多么叛逆,多么可恶,他也没法痛下辣手。

他恨恨地:“这个孽障,真是气死我了。”

云华夫人柔声道:“孩子小,不懂事,大王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男子二十行冠礼,他早已成年,哪里还小?这孽障就是故意跟我作对,你知道他今天去了哪里吗?他居然又去涂山祭拜那九尾狐……”

云华夫人静静听着,也不接嘴,她知道,这件事一直是大禹王心头最大的秘密,他盛怒之下可以发泄,但是,别人切切不要多言多语。

她只是微笑:“我给大王弹一首曲子吧。”

“有劳夫人了。”

侍女童绿搬来瑶琴,她素手轻挥,靡靡之音便在大夏的王宫里低回婉转,大禹王的双脚轻轻点着,踏着拍子,烦乱的心情慢慢地便平复下来。

云华夫人,是在他身边呆得最久的女子,这么多年了,她的容颜丝毫也没有改变,云锦霞帔,雍容繁盛,美貌一如初初相见。

她是天穆之野的西王母一族的小姐,身份尊贵,本领超群。当年大禹王为了治水,奔走于万水千山,因在舜帝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治水不成,唯有死路一条。

平定大河的水患之后,大禹王率领治水大军来到巫山,江水湍急,恶龙挡道,大禹王措手无策,碰巧遇到路过的云华夫人。

云华夫人拿出西王母一族驱神役鬼的符策之书,又于母族中召来几位能人,终于帮助大禹王开山凿石,疏通江道,从此,治水成功。

云华夫人还告诉他,兴与废的气数,贵与贱的地位,尊与卑的次序,吉与凶的感应,不得志与得志的期限,都禀承于道,掌握在天,而由圣人管理。

自然,这圣人便是大禹王自己。

从此,大禹王用城廓来聚集百姓,用器械来保卫大众,用车马服饰来表示贵贱,用五谷来备荒年。

云华夫人还拿出一只极品红玉制成的玄圭,从此,大禹王接见朝臣时,总是拿着这只玄圭,成了立威的标志。

大夏初兴,已经超越于三皇五帝之上。

云华夫人,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妃嫔,她对他的贡献远远在其他朝臣之上,毫不夸张地说,她分明就是他的左膀右臂,没有她,大禹王便不会有今天。

再忠诚的大臣也可能野心勃勃,唯有这枕边人,不会篡位谋逆,她是大禹王绝对信任之人,也是他唯一可以永远共谋之人。

更何况,她是这样的美貌。

这种美貌,绝不同于一般的小家碧玉,当然也不是大家闺秀——是远远超越这二者之上的富贵优雅,和她西王母一族的天潢贵胄血统相得益彰。

大禹王,便无数次沉溺于她美貌的温柔乡里,真真是宠爱不绝。

但是,再多的宠幸,她也始终从不怀孕。

尽管如此,只要她愿意,大禹王随时乐意立她为元妃。

大禹王也无数次表达过这样的殷勤。

但是,她居然拒绝了。

她告诉大禹王,她随时可能回归族群,而不是留在这里做什么元妃。

大禹王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云华夫人的素手,已经在琴弦上游走。

优美的旋律,来自九重星,昭示着她华贵不凡的王族血统,大禹王听得如痴如醉,这是他于繁忙的政事之外,唯一的嗜好。

音乐袅袅里,大禹王眼睛半闭,惬意享受,不知怎地,眼前忽然浮现涂山氏那张哀怨瘦削的脸庞,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此外,无一可取之处。她很矮小,怀孕的时候简直就像一个干扁的奇怪圆球,又因为天天在涂山等待他的归期,风吹日晒,变得非常黑瘦,简直就是一只放大版的狐狸,也因此,他从来不想多看她一眼。

甚至于她每天哼唱的那首曲子:候人兮,猗!

四个字,反反复复,呕哑嘲哳,毫无美感可言,久而久之,整个涂山都知道他是个负心汉:天天都不归家。

事实上,他是根本不想看到她。

当年,他孤立无援,需要涂山一族的支持,才勉强娶了相貌平平的她。

做上门女婿也就罢了,可是,她的生活里只有一个他,以他为天为地,恨不得每天12个时辰都跟他朝夕相伴,此外,于他的事业却没有任何帮助。

这平庸的女人,平庸的日子,令他深感人生无趣。

第五十六章 夏王大禹2

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云华夫人,第一眼,他才知道什么是心跳,那才是一个成功男人应该拥有的女人。

可是,碍于涂山一族的势力,他不敢声张,只是,每每从家门路过,也借口忙碌,不愿意踏足半步。

这反倒成全了他的美名,天下人都传扬他的大公无私,直到他成功登基。

涂山一族咄咄逼人,非让他立涂山娇为元妃,为此,不惜以启儿为筹码,将启儿藏起来不让他探视。

隐忍已久的上门女婿终于爆发,干脆用暴力将启儿抢回。

许多年下来,他早就忘记了涂山娇的模样,不料,此刻,她的面容于音乐声里,清晰浮现,渐渐地,哀怨的大眼睛里盈满泪水,悲戚得就像秋风里颤抖的一片落叶。

他勃然大怒,跳起来指着她的额头,厉声道:“你整天在家哀怨长叹,伤春悲秋,巴不得我天天在家陪着你。可是,你可知我在外九死一生却无任何助力?要不是云华夫人帮我,别说成为大禹王,我早就被恶龙吞噬了。你呢?你为我做过什么?除了生了一个儿子,你还为我做过什么?你涂山一族甚至背弃于我,差点陷我于险境,你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会喜欢你?”

涂山娇的影子忽然散去,他咕咚一声摔倒在地,顿时昏迷不醒。

“大王,大王……”

云华夫人扶起他,看到他的额头上冒起老大一个红包。

有通传声,近臣遒人低声道:“国师皋陶求见。”

云华夫人眉头微微一皱,今晚才为他们父子设宴庆功,这么晚了,他又来干什么?正要拒绝,大禹王翻身坐起来,大声道:“进来吧。”

皋陶和大费一起进来。

皋陶见大禹王额头上老大一块红包,吓一跳,急忙关切地问:“大王何故受伤了?”

大禹王摆摆手:“睡着了不小心磕碰,不碍事。”

“大王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大禹王微微不耐:“你们父子有何要事,这么晚还进宫禀报?”

皋陶低低道:“有些事情,当着众臣不好说,只能单独禀报大禹王。”

皋陶身边的獬豸施施然走到大禹王面前。

大禹王心里一沉。

獬豸公正无私,从不撒谎,只是将涂山侯人在小鱼洞的所作所为如实禀报,包括他动用劈天斧和大费兄弟作对,事后,又和凫风初蕾一起逃窜。

只是,獬豸也没有一个字提及柏灌王。

獬豸讲完了所有一切,大禹王龙颜大怒:“孽障!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孽障,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皋陶叹道:“大王息怒,启王子虽然做了错事,但是,念他少年心性,一时冲动,想来也是无心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