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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118)

而坐于现任大司徒薄宁对面的,自然是醒来后便一口咬定自己“失忆”的玉纤阿。

医工来了,玉纤阿将手腕置于案上, 腕上再置一方帕子,医工隔着帕子为她号脉。对面的薄宁观察着玉纤阿,见她依旧柔柔弱弱,满目愁绪,似真的已经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

薄宁疑心自己父亲的死、自己兄弟间的罅隙、自己兄长的受伤都和此女有关。

薄氏一族被此女害得有苦难言,她这般本事,怎么可能就失忆了?

薄宁不肯信,他好不容易带出玉纤阿,是为了找她算账,弄清楚自己父亲的死因。她若是失忆了,自己到哪里弄清真相?

是以请医工来诊脉,看此女是不是又是装的。

玉纤阿倒很淡定——失忆这桩事。除了她本人,谁又能说得清呢?

她心里暗自反省,想自己前些日子是被范翕保护得太好,竟着了薄宁的道,被薄宁从亭舍中偷了出来,她连现在自己身在哪里都不知。也不知薄宁是如何料理她身后事的,范翕会怎么办……这般想着,玉纤阿目中之忧色便更浓了。

医工问了玉纤阿几个问题。

玉纤阿摇头说不知。

薄宁探寻地看向医工。医工分外迟疑,他觉得此女分外健康,一点病都没有。可是大司徒找他诊断,此女又生得这么美……若是一般女子,大司徒怎会亲自坐在这里等着诊断结果呢?大司徒定和此女有旧。

顺着这位女郎,也许不算坏事。何况失忆一症……是真是假真的难以说清。

医工便含含糊糊地给了个答案:“也许是女郎体质虚弱,近日受了惊,才一时忘了之前事。老夫开个方子,女郎一日二服,也许过两日就好了。”

薄宁沉吟:受惊?哦,亭舍失火那日,玉纤阿受惊,也是说得通的。

仆从将医工领了下去,屋中便仍只留下薄宁和玉纤阿二人。玉纤阿与薄宁面面相觑,她心中好奇,想知道自己失忆了,薄宁打算如何处置自己?将自己关起来,等回到越国薄家再刑罚?

薄宁沉思一番后,抬头,面向玉纤阿:“你叫玉女,是我家中侍女。”

玉纤阿半信半疑,警惕地望着他。

薄宁挑眉:“你这是何表情?难道我会骗你?”

玉纤阿柔声:“这确是不好说。那位医工唤郎君为‘大司徒’,妾虽不知何为‘大司徒’,想来也分外了不起。您这般位高权重,平日定然很忙。您怎会专程来追一位侍女回来呢?”

薄宁淡声:“我并未专程寻你,另有其他人寻你。我是来楚国办事,我也意外竟会碰上你。”

玉纤阿懂了,原来他们现今在楚国。

玉纤阿问:“那敢问郎君,若我真是你家侍女,我为何要逃?”

薄宁皱眉,本想不耐地答她说因为你可能杀死了我父亲,你畏罪潜逃……但是话到口边,他停顿了一下。他看对面女郎睫毛簌簌颤抖若落花,眸子清润润的,面白若梨。

她是难得一见的真正美人,偏她不只美,心机还深。若此女知道她自己是畏罪潜逃,自己将她捉了回来,说不得她害怕之时,会来第二次逃。

她再逃一次,自己就不一定捉得到这个狡黠的小女子了。

薄宁垂下了眼。

过一会儿,他抬目,温和地看着玉纤阿,目中微弱地闪过一丝沉痛色。

玉纤阿静静地看着他。

他伸手,握住她放置在案上的手。玉纤阿将手慢慢向后抽,薄宁不放,只握着她的手,作出悲怆状:“玉女,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你连我们的过往,都忘得一干二净么?”

玉纤阿喃声:“……郎君?”

她和薄宁的过往?

薄宁说:“你这般聪敏,看来我也瞒不住你。你虽只是我家侍女,但你与我日久生情。然我去年要娶妻,你吃了醋,便从我家逃走了。我又悔又恨,到处寻你。到今日,才寻得你的踪迹。玉女,你与我回去吧,我会给你个名分,会好好待你的。”

玉纤阿眼神闪烁,似在判断他话中真假。

薄宁自己说得都分外忐忑。因他少时在外求学,和家中这位聪明到极点的侍女关系并不太熟。薄宁少时也曾迷恋过玉女的美貌……但碍于他常年在外,这段感情也没发展出什么结果。他知道的,是他的父亲兄长没少因为这个女子生事。

此女红颜祸水,薄宁暗自警惕,根本不想和这样的女子如何。

只想把她平平安安带回越国薄家审讯。

薄宁问玉纤阿:“玉女,你信我说的么?你我以前,确实互生情愫。”

薄宁本以为他要让玉纤阿相信,得说许多谎言。谁知玉纤阿望着他,微微笑了一下。她睫帘落下,笑时如梨花轻绽,分外好看。而她羞涩道:“我信郎君的话。因我见郎君第一眼,便觉得郎君会是我喜欢的相貌。”

薄宁:“……?”

是么?

他半晌说不出话。

此女低头羞一会儿,抬头望他:“郎君没有骗我?我当真是府上侍女?”

薄宁漫不经心,这点倒不需要撒谎:“自是真的。我手中有你身为奴的契约书,你若不信,我让人拿给你看便是。”

玉纤阿本一心想着如何麻痹薄宁逃走,听他说什么“契约书”,她一顿,想到纵是自己要逃,也要把这封书拿到手,毁了再逃。她背上没有了烙印,再毁了这封契约书,天下就再无她身为奴的过往证据了。

玉纤阿便柔柔一笑:“请郎君拿来,让妾一观吧。”

薄宁不以为然,他对此女不熟,只听兄长说过此女狡诈,心机深沉。但只是一封为奴的契约书而已,玉纤阿能生出什么事端?薄宁从未想过,这世间竟有人,是不愿甘为奴的。

薄宁让仆从拿契约书给玉纤阿一观,玉纤阿看他手中确实拿着这封书,便决定暂时不逃,先留在薄宁身边,毁了这封书后再逃。

——

玉纤阿作出失忆状,薄宁几次试探她,拐弯抹角问她和吴国有何关系,和公子翕有何关系。玉纤阿摇头说不知,被问多了,她想多了便说头痛。玉纤阿泪光点点,娇怯不已,薄宁既作出一副情人的模样,便少不得耐着性子哄她,不能总逼问她失忆前的事。

玉纤阿清醒后第二日,她怅然若失地接受了自己身为奴婢的身份,起床后便要服侍薄宁。

薄宁与她互谦,作出心疼她的模样,说不忍她劳碌,她只用歇着就好了。但玉纤阿被薄宁赶去歇息,玉纤阿在屋中打量自己屋外的人,发现婆子各个身子粗壮,卫士来回在窗下梭巡。薄宁这架势哪里是让她好好歇着,是将她当犯人一样看管呢。

玉纤阿低低而笑,既然人家不想她出门,她便也不出门。她一整日坐在妆镜前玩手中簪子,想着自己该如何是好。玉纤阿动心思时,素来爱玩手中的簪子。她本来袖中常年藏着一枚尖头锋利的簪子为自保,只是现在她到了薄宁手中,许是早早被人搜了身,袖中那枚可以伤人的簪子早已不见了。

然而无妨。

玉纤阿自己整日坐在屋中,磨自己发上的那枚木簪。木簪不如金簪锋头锐利,但眼下也只是勉强利用起来。

薄宁白日不在,晚上他回来后,玉纤阿便去膳堂为他布食,服侍他用膳。她自来温温柔柔,一顿饭下来,薄宁被她伺候得分外满意。只觉得自己想要什么,玉纤阿都能立刻察觉,将之拐弯抹角地带给他。

他心中叹,想她果然讨人喜欢。

膳堂间,玉纤阿跪在下处将郎君拭手的帕子丢于金盆中,她回头,见这位温润郎君正用复杂眼神看她。玉纤阿侧头,微嗔道:“郎君作何这样看奴婢?”

薄宁低声:“你若真如此乖巧,一直这般乖巧,该有多好。”

玉纤阿露出迷茫色,她迟疑道:“难道奴婢以往对郎君不好么?怎么会呢,奴婢自觉自己不是那类凶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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