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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142)

玉纤阿回头看他,见他坐在床上,仰头望着她。他眼睛灰蒙蒙的,不复往日的神采。但这双眼如清泓一般,干干净净。他坐在那里,长发半散于肩,因衣裳不合适而衣领微松,颈下露出大片玉色肌肤。他蹙着眉,双目无神地看她,一派孤独无依状。

如安静的、寂寞的在寒夜中凋零的水仙一般。

玉纤阿怔住。

即便她知道范翕习惯性地喜欢装弱,看到他这样可怜而安静的模样,她心中也为此而软下。想他双目失明,和仆从走散,受了重伤,身边只跟着自己这样一个柔弱的还需要他保护的女郎。他看不见,却居于陌生的环境中,自己还不陪他,不搭理他……玉纤阿想着若是自己看不见了,身边唯一依靠的人还不理自己,自己会很害怕的吧。

何况范翕还总觉得他要死了。

玉纤阿心中发软,她抱着他的旧衣,贴着他的膝盖坐于他身畔。将衣物放下,玉纤阿倾身,伸手抚平他蹙着的眉骨。玉纤阿柔声与他保证:“哥哥别担心,明日天亮了妹妹就陪你一起去镇上找医工看眼睛。一定会好的。”

范翕失落地问:“若是永远好不了怎么办?”

玉纤阿说:“怎么会呢?即便这个小镇没有好的医工,整个楚国也没有么?即便整个楚国没有,难道周洛没有么?即便周洛没有,难道整个大周天下都找不到为你治好眼睛的么?”

范翕却是满心自怜自弃。

他本就天生的满目愁绪,惹人怜惜,如今他真的怅然起来,目中覆着一层浅淡烟雨,水波流荡,潋滟欲坠。范翕自弃道:“我若是真的永远好不了了呢?谁都会嫌弃我是累赘的吧。我大概就封不了王了,没听过哪个诸侯王可以是瞎子。我也娶不了妻了,没有家世好的女郎愿意伺候一个瞎子。我这一生,就毁了。”

“不会的,”玉纤阿失笑,“你想的太悲了,何至于到那一步?你才看不见一天都不到哇。”

范翕握住她抚着他眉心的手,他睁大眼,眼前却看不见她美丽的容颜。这让他更慌,更绝望。范翕逼问:“可如果我就是再也看不见呢?你会离开我么?”

玉纤阿心想你好好地能看见的时候,我也从来没说过我会留在你身边啊。

但是范翕如今情绪不稳定,她自然不会刺激他。何况他一直逼问她,也让玉纤阿沉默下去。她不觉想,若是他真的再也无法恢复视力……玉纤阿声音静静的:“那我会照顾公子一辈子。而且我会一生誓死杀掉那些让你看不见的人,一个都不放过。谁害了你,就是我的敌人。”

“我不喜欢与人做生死对手,但若那人害了公子,我会与她为敌,永不放过她的。”

范翕震住。

他只想从玉纤阿这里得到一个保证,例如她不会嫌弃他,不会离开他这样的。他没想过玉纤阿会说这样的话……他没想过她会为了他,去和一个诸侯国的王女为敌。

范翕怔然,他眼睛看着玉纤阿的方向,但他……两绺凌乱乌黑的发丝贴着削瘦的面颊,睫毛微颤,范翕喃声:“玉儿,我看不见你。”

他说的很平静。

不复装可怜的语气。

玉纤阿与他平视,借着昏昏灯烛光望他。

烛火摇曳。

她看着安静坐着、平静说自己看不见她的公子翕。

鬼迷心窍一般,她倾身过去。

他若有所觉,下巴向上抬了下。

她的唇与他相贴,在她能看见、他却看不见的灯火烛光下,二人交换了一个吻。

找不到原因的,就这般亲吻。

月亮在天上,云如水在走动。没有星光,一切却在流淌。许许多多的片段出现在脑海中。呼吸微微的,体温却是热的。想到幼时的迷离,年少时的被欺辱。而这些,在十指相握间,都变得没那么要紧。她和他在一起,心跳共通,一切都共通。

非常自然的,两人卧了下去。

——

山月寒而永,月悬于天,山下的雾气如细雪般濛濛,水里的芍药静静开出花骨朵。

因为太过自然,当范翕的手指和玉纤阿手指轻轻碰触时,当他贴着她锁骨喉间渗出笑意时,玉纤阿颈间线条绷起,都未觉得不妥。好似她天生就不该抗拒他,他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抱着滚着,衣裳凌乱着,发丝纠缠着,你爱我我也爱你着。

她天生就该听着他在她耳边的凉凉气息。她将手插入他发间,她呜咽间,她觉得自己与他魂魄合一,与他无论如何也分不开。

她不知这是不是情爱阴影下的重大而可怕的错觉,她只是逃不开范翕。与他发生什么都好似理所当然。

玉纤阿闭着目,任范翕将她发间玉簪拔下。那簪子被他随手一扔,跌在了地上。那一声清脆的“叮”声,惊醒了玉纤阿。玉纤阿睁了目,发觉二人在做什么,她有些惶恐地缩了下肩。玉纤阿拍他的肩,呼吸急促:“不、不行……隔壁老妪还等着我回去……”

范翕笑容古怪,声音哑如沙磨:“就说你一夜都在照顾我。”

他的发丝散于她身,浓黑如墨,浸在女郎润玉一样的肌肤上,分外撩人,让玉纤阿有些痒。玉纤阿绯红着脸,听他喃声:“你本就在照顾我啊。”

玉纤阿又道:“可是、可是隔壁会听到声音的吧……呜!”

他顿了一下,起身。玉纤阿以为他要放过她,既有些放松,又有些失落。谁知他起身,靠墙而坐,将她抱在怀中,声音慵懒:“坐。”

玉纤阿仍犹疑,他却不容置疑。他真的强势起来,她便逃不了。在帐中,玉纤阿脸红得不行,看他仰着面,月光浮在他脸上。

他是这样好看,她禁不住双手捧住他的脸,低头亲他。玉纤阿贴着他的唇叹气:“你就是我的冤家啊。”

范翕笑。

他在她唇上轻轻一咬,似笑非笑:“不要叫冤家。”

玉纤阿柔声:“那叫什么?”

范翕脸色苍白,笑得却几多病态。他搂着她,似笑非笑:“叫我哥哥。”

玉纤阿:“……”

她又气又笑。

想这人骨子里的病态又不小心冒出来了。越不容于世,越让他兴奋。他本性叛逆孤绝,平时掩藏得极好,每每在床笫间,他就忍不住他的本性。上次拿布条将她的手绑在床帐上,这次又让她喊“哥哥”……

玉纤阿手捂住脸,骂他:“疯子。”

范翕含笑:“那也是你哥哥。妹妹别哭,哥哥疼你。”

——

玉纤阿心想,真是疯了。

可是她抗拒不了他的诱惑。

她的头脑始终是混乱的,她是被范翕诱着做这种事的。每每她迟疑,他就如洪涛般覆灭她。让她大脑空白,她无比地糊涂,只知道被他诱着往深渊中走。前方到底是悬崖,还是红日,她一概不知。她只是被他带着走,被他逼着走……

而范翕,也同样觉得自己离不开她。

他其实一开始并未想与她做这种事。他到底是公子,他有一身的贵族病。他的欲也并不强,至少之前十八年,从未有女郎让他肖想不已,日夜难寐。可是和玉纤阿在一起,他就会沉溺。他发现他喜欢她,离不开她……他想和她那样。

听她说许多平时一定不会说的话。她的声音软软的,沙沙的,像是海浪重叠……这才是最让他兴奋的。

范翕发现自己太喜欢玉纤阿了。

他追随着她身上的幽香,他不可控地想拥她。他眼前漆黑,可是他手抚着她的面,他太想看一看她了。想象她这时的样子,想象她如娇妍脆弱的花瓣一般被自己撕扯,花枝颤颤,露珠流动……渐渐的,范翕面前的漆黑退散,模模糊糊的金光在他眼前浮起。

他渐渐的,能看到玉纤阿的面容。

他眼睛明亮而漆黑地望着她,她闭着眼,并未发觉。

——

一次后,范翕还想再来,玉纤阿却清醒了过来,说什么都不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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