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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213)

只是朦朦胧胧中他想到,是否奴的命,就如飞鸾这般?

凡事冲在主君前面,死,也要死在主君前面。

——

“咚咚咚”的鼓声停了。

虞夫人坐在黑暗中,浑身被绑,无法动弹。她被关在黑暗中,却不惊恐,也不如疯婆子一般大吼大叫。她被关了一日一夜,仍安安静静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但鼓声在天地间响起后,过了一会儿,一位将军气急败坏地开了门,举着火把进入了关着虞夫人的室内。陡然的光亮,让虞夫人不适地闭了闭目。那将军被她的沉静美色惊了一下,火气小了一些,却仍冲到虞夫人面前。

他厉声问:“那鼓声是什么意思?是否是公子翕在给你传讯?”

虞夫人淡声:“我不知道。”

将军抬起手就要箍她一巴掌,但在她睁开眼后向他淡淡看来一眼时,将军又犹豫了。他放下了手,冷笑:“夫人,我等敬你,不愿伤你,也盼你多配合些。你若非要吃苦头,我也没法子。”

虞夫人不言不语。

她素来如此冷清清,沉默寡言。昔日连周天子都经常被她这样的反应刺激得暴跳如雷,其他人又能拿她有什么法子?

这将军在美人面前不想说太多脏话,却仍骂骂咧咧了一刻钟。然不管他怎么骂,不管他怎么逼迫,虞夫人都不说话,也不生气。他用恶毒的语言羞辱虞夫人,用阴暗的揣测攻击虞夫人……虞夫人依然不吭气。

将军气急,阴毒地笑:“原来是个木头美人。难怪天子当日将夫人囚禁,想来是夫人不够知情识趣,不懂如何服侍男人吧?”

他提起“周天子”,却看虞夫人依然没反应。将军拿她没办法了,只好再次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

而虞夫人坐在黑暗中,睁眼望着虚空出神。

范翕的那鼓声,是让她放心,说他会救她的。

然而……虞夫人满心忧忡。她并不愿被救,并不愿自己成为牵制任何人的工具。她只想让范翕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平平安安的……

虞夫人闭目,喃声:“翕儿……”

她独活这么多年,都是为了范翕。她的生死,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希望他能扛过去,不要太在意她。

希望那个玉女,能够劝范翕离开这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实在不愿因为自己,范翕留下!

还有、还有……她也希望范宏不要来救她。他自去做他的冷血君王,他千万不要为她打破原则……她希望范宏和范翕这对父子,薄情如世间所有男子。

——

范翕和泉安一行人重新躲回了山谷林木中。

敌军自然知道他们躲在这里,敌军也在不断地梭巡。他们在林中躲躲藏藏,与敌军不断遭遇,但到底还活着。

重新躲回来,再一次捡了条命,所有人的精神稍微松懈一些。他们进入了一个之前山中野兽所居的洞穴,范翕阴沉着脸,进去后就将自己一路扣押着的敌军将军交给了泉安,让他带人去审问。

为防止敌军发现,他们并不敢点灯火。

范翕一路走,一路将湿淋淋的衣袍脱下。他坐在洞穴最深的角落里,赤着胸,头靠在山壁上。他锁眉凝目,神情并不好。耳边不断传来己方人审问那敌军将军、将军惨叫的声音,那声音越凄惨,范翕心中越暴怒。

为何敌人这么多!

这次他试着偷袭,试着给母亲传个讯息,试着丹凤台中的兵力……结果分外不乐观。

敌军太多了,且越来越规整。就凭他们这不到百人,无论如何突击,都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然而,就因为己方人少,他便要放弃自己的母亲么?

绝不可能。

他绝不可能丢下母亲!母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母亲是他最开始一切希望的来源……他纵是自己死了,也不可能离开这里,放弃母亲。

而这样想的时候,范翕脑海中又乱糟糟地想到了玉纤阿和成渝他们。

不知楚宁晰肯不肯帮他保护玉纤阿,不知成渝有没有借到兵……

范翕不知在幽暗湿冷的洞穴中坐了多久,耳边听到泉安疲惫的声音:“公子,审问出来了。”

范翕睁开了眼。

——

敌军是齐国军队,齐国军队在不断地深入楚国。他们要拿下丹凤台诱周天子来,而即使周天子不来,他们也要让楚国,成为第二个蜀国,完全听齐国的吩咐。

卫国军队没有南下,卫国的兵力,前往宋国,对付太子。太子对付九夷,而黄雀在后,卫国也不关心九夷会不会损害大周的利益,卫国只想对付太子。

大周其余公子,王侯,都被两国控制。

百余年的分封诸侯,让齐卫这样的大诸侯国养大势力,野心勃勃。如今天下,几乎没有诸侯国可以与这两国的兵力相抗。昔日周王室便警惕诸侯国的狼子野心,让公子翕巡游天下。但周王室无法与大诸侯国翻脸,天下该乱,仍是乱了。

而今,丹凤台,就成了齐国宣扬自己武力、震慑天下的一个标志点。

无论周天子来不来,丹凤台都要成为齐国的了。

这是泉安从那将军口中审问出来的。那将军说完了这些,又被逼着说了些己方目前在丹凤台的兵马几何。那人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后,已断气去了。泉安来向范翕回话,主仆二人皆是情绪低落,看出情势之差。

范翕手捏着眉,他仰起的面色青白,神色清淡:“楚国不知做什么吃的。在平舆折腾了那么久,还是被齐国看中。”

泉安叹:“楚国没有国君,所有的事都是公主和大司马商量着来。失了那层关系,到底有些影响。那将军说齐国与楚国合作……楚国大约也是不想损失太多兵力吧。”

范翕道:“若向齐国屈服,日后楚国在齐国面前,楚国的事让齐国事事插手,失了颜面。我要是楚宁晰,宁可死了,也不受这样的辱。”

泉安道:“公主或许觉得,能保全楚国,王室受些辱,并没什么。”

范翕冷淡道:“王室受辱,百姓自然会随之受辱。”

泉安张了张口,却没再辩下去了。楚国的选择,让他们的处境变得更糟。泉安忽然道:“公子,飞鸾死了。”

范翕在黑暗中静坐着。

许久,他才声音低哑:“我看到了。”

主仆二人便良久,都没再说话。

很长时间过去,泉安声音带着颤:“我愿追随公子,即便战死在此地,也要为飞鸾报了仇……请公子选一条牺牲最少的路,莫再让无辜人士牺牲了。”

范翕冷漠道:“我方人少,无论怎么选,都要和敌军见面。牺牲最少的路没有,悍勇无畏、不要怕死,倒也许能救你们一命。”

他站了起来,道:“我知此战是死战,我等胜出的可能性极低。然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救我的母亲。你们中若有胆小惜命的,自告诉我一声,在这里躲着些。”

“但是即使躲着,日后齐军楚军占了这里,你们都得不到好果子。不如随我杀敌,搏一线生机。”

众人在黑暗中不敢高声说话,只压低声音:“是。”

“尽听公子安排。”

——

战事无法拖,越拖,对范翕这方越不利,反而能让敌军做好更充分的准备。范翕这边只是稍微修正了一下,军士们换岗歇了一夜,范翕却一夜未眠,脑中勾划着丹凤台的地势。他以指为笔,在泥土上写写画画,力求找出一条牺牲最少的偷袭敌军的路。

泉安的话他没有应下,但他到底记在了心里,他自然比任何人都不愿死更多的己方人。

他需要尽快。

己方人还能再撑一撑,但时间太久,需要吃喝,需要休息……这样的问题出现得越多,他们所处的劣势越大。无论如何,范翕都没考虑过撤退。

第二日白天,天放了晴,范翕一行人在林间和敌军冲突几次,打了野味,饱餐一顿。傍晚时分,范翕等人就重新整兵,按照范翕画好的舆图,沿着一条荒僻的路,重新进攻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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