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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283)

范翕缓缓抬目。

燕国是贫瘠蛮荒之地,虽不如九夷那般荒僻,但在大卫国土中,已属于没有王室愿意去分封的荒土。燕国不得王朝重视,哪怕燕国和九夷接壤,但是抵御九夷,王朝昔日一直靠的是齐卫二国,从未考虑过燕国。

卫天子却要将他派去燕国。

一为九夷,二为与燕国相挨的齐国。

三,也是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让天下人看看,卫天子并未杀尽周王室的血脉。只要人尽可用,卫天子宽容,自是愿意启用昔日忠诚于周王室的那些遗民旧臣的。

这是卫天子的招安之法。

卫天子派范翕去燕国,可说是根本不对范翕报什么希望。没有人能在燕国那么偏远的地方折腾出什么来,卫天子说什么九夷什么齐国,不过是说得好听,让范翕觉得自己是有用的。

其实卫天子将范翕当一枚棋子,任意扔掉,还要拿他这个棋子做表率。

短短一瞬间,范翕就想清楚了卫天子在想什么。

范翕唇角含一丝笑——

这个机会对其他人来说,和流放无异。

然对他来说,卫天子肯放他离开洛邑,甚至封他为燕王,已经是范翕想象中很不错的结果了。

毕竟范翕尚未弱冠,他想要正经分封在自己父王时代都要等两年,而今不用等两年就成为王。哪怕是燕国,哪怕是任何王子公子都嫌弃不愿去的燕国……为了能够斗倒齐卫二国,范翕愿受数年之辱。

范翕当即俯身拱手而拜:“臣定不负陛下使命!”

卫天子满意点头。

君臣相视一笑。

一时间,倒像是二人心照不宣达成某种共识一般。

——

范翕被封为燕王,年后离洛的消息,玉纤阿是在成府中,听侍女闲聊时说起的。

因为得罪了宗亲,成容风怕那些宗亲又拿玉纤阿做什么文章,便不让玉纤阿出府。又因自囚丹凤台,很明显是为了范翕,成容风心中有怒,也不许范翕登上他们府门再见玉纤阿。

玉纤阿倒是很平静。

范翕偷偷给她写过一张字条,托人传给她。字条中说他最近忙碌政务,成府卫士看得严,他很难入府。

玉纤阿笑一笑,并不在意。

而侍女用复杂语调说范翕要封王离洛,就要走了时……玉纤阿裁剪花枝的手顿了一顿,她算了算时间,只感叹般说:“那他比我还要走得早啊。”

侍女看她面色平静,便也不说什么了。

——

范翕偷偷见了自己的大兄,请范启放心,说自己一定会救范启出府。

范翕为麻痹卫天子,一直在跟着天子忙碌政务,务必使天子相信自己是站在天子那一方的。为此,卫王后颇有些冷落范翕,这反而让天子满意。

而范翕演戏演得太投入,处理政务太积极,竟给累得病倒了。

冬日元旦日时,满朝文武百官共贺,范翕却在府上养病,让卫天子深深感慨范翕身体之差。因为天子最近重用范翕,有忠臣提出该提防范翕,毕竟公子翕是前朝王室血脉。卫天子不以为然:“其他人寡人提防也罢,但公子翕你们也看到了。他整日病歪歪的,三天两头地请假养病。这么一个人,寡人有什么好提防的?”

卫天子道:“寡人还要重用范翕!让周王朝那些现在还不肯归顺寡人的旧臣愚臣们看看!寡人如此重用范翕,岂会亏待他们?天下能臣,都该归顺寡人。”

臣子见公子翕那般病弱,便也觉得天子说的有理,是以不制止卫天子厚待范翕。

二月初,龙抬头。

前日下了一整日的雪,雪停后,来贺的诸侯王室纷纷离洛。卫天子便也在问候了范翕身体后,让范翕去往燕国。

当日夜,曾先生等人都在范翕的府邸,和卫天子派来的朝臣交接公文。王宫送来了许多贺礼,曾先生等门客带着人一一清点。吕归离府,和吴国九公主奚妍告别。奚妍目中含泪,答应自己先回吴国,待改日有缘,再和吕归相见。

一番告别,弄得吕归伤感十分。

回范翕府邸时,因前院被卫天子所派的宦官臣子堵着路,吕归不愿与那些人多打交代,便从后院翻墙而入。吕归翻墙时,立在墙头长叹一口气,想日后自己就要跟着范翕建功立业了。希望这位总是跟人演戏的公子翕,真的有些本事,不要像他看起来那般虚弱……

吕归眸子却猛地一凝。

视线中看到了范翕。

范翕面如霜雪,出现在了后院墙下。他目色阴阴的,一抬眼,就看到了正要翻墙而入的吕归。吕归一噎,差点被突然冒出来的范翕吓得滑下墙去。范翕不应该正在前院听卫天子派来的那些人冗长的汇报么?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范翕淡声:“跟我出府。”

吕归手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范翕嘲讽道:“不是,我在跟墙说话。”

吕归:“……”

现在阴沉沉的范翕、动不动冷嘲热讽的范翕,和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翕判若两人,真是让人好不适应。

——

成府夜已深。

玉纤阿的院落中,大部分侍女已经退下,只姜女留在玉纤阿身边。

成容风终于将姜女放了出来,送回到了玉纤阿身边。成容风无法斩断玉纤阿和过去的联系,而妹妹又要很快离开,成容风便黯然失色地,派去妹妹最熟悉的姜女去服侍玉纤阿。

夜半三更,玉纤阿立在窗前捡一丛腊梅。

姜女困顿无比,打了三四个哈欠。她趴在案上盯着玉女的背影发呆:“玉女,这么晚了,我们睡吧?”

玉纤阿柔声:“再等等。”

姜女道:“我听成二郎说,公子翕府邸现在被王宫派去的宦官围得水泄不通,公子翕分身乏术,根本不可能——”

她突然住口,美目瞪起,因为关着的门突然从外被礼貌地敲了两下。屋中二女未说话,姜女惊讶在这样的深夜,怎么会有人敲女郎的门。而那敲门的人等了两刻,将本就未关紧的门推开了。

范翕一身清霜,立在屋门口。

姜女瞪直了眼。

玉纤阿手中铜剪刀轻轻颤了下,她看向范翕。

而院中骚乱起。

众卫士闯了进来:“好大胆子,竟敢闯成宅——”

卫士手中的刀剑没有追上范翕,因他们要向范翕杀来时,先被一道凛冽人影擦过而压。这人武功极强,以一己之力,抽刀挡在了他们面前。一把刀,就拦住了所有人的去向。

吕归朗声而笑:“要拿下公子,先与我过过招吧——”

吕归回头,看范翕仍站在门口,和窗前的美人只顾着看、却不说话。吕归着急,高声:“公子还等什么?!公子不会真指望我为公子挡一晚上的兵吧?”

范翕回神。

他踏入了屋舍,一把拽住玉纤阿的手,将她扯入怀中。他拉着她向外:“走。”

玉纤阿完全不拒绝他。

而姜女:“呃……”

她才向外迈了一步,范翕回头瞥她一眼,姜女身子发抖,又默默缩了回去。她鼓起勇气干笑:“奴婢的意思是,外面那么冷,公子不为女郎带一件斗篷么?”

范翕一顿:“取斗篷来。”

姜女连忙殷勤取了一兔毛斗篷交过去,范翕扯过斗篷将怀中女郎包住,仍向外走。姜女不敢追,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范翕带着玉纤阿推门而出,跃墙而走。

姜女长吐一口气,心中也觉得有些怪——

原来玉女这么晚了不肯睡,是在等范翕。

玉纤阿原来知道范翕会来找她。

或者说她相信,他一定会来找她。

——

出了成府,将后面的烂摊子丢给吕归扛着,范翕为玉纤阿系好斗篷,抱着她骑上一匹马。

他让她坐在自己身前,将她抱在马上,一声长喝:“驾——”

深夜浓雾,雪地清寒,俊男美女公乘一骑,在罕无人烟的街巷中打马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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