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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289)

他话没说完,背对着他的范翕手一挥,他的长袖甩动,一柄小刀从袖中飞出,直插那人的咽喉。

那人僵硬着瞪直眼倒地,旁边军人骇然而无法忍,深怒范翕的冷血。军队中哗然,有人带头领路包围而上,范翕抬手,一块铜牌握在他手中。

军队稍静。

然后乱了:“这是号龙令!”

“号龙令出,天下龙宿军莫敢不从!”

又有人悲愤道:“你与我们斗了数月,你既有号龙令,却为何从不明示?你刻意杀戮么?!”

范翕回身,面对着他们。

他回头时,目光漠漠地看去,军队中的骚乱就一滞后平息了。范翕目光倒不如何狠厉,反而透着一分漫不经心:“号龙令在我手中,我想如何收服你们就如何收服。用得着问你们?”

军队中还有人不服,却是为首者沉步步出,向那高高在上的公子翕行礼:“属下东君,带领燕国所属的龙宿军,向东皇太一效命。愿追随公子,平我河山,复我家国!”

军队肃然。

首领带着他们臣服……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昔日周天子在龙宿军中的别号!那即是承认……范翕的身份。

范翕只悠悠地笑了一下,眼底仍清寒十分:“东君?看来在龙宿军中职位不低。”

毕竟龙宿军的将领,都以神明来令。

军队被人领了下去,范翕仍立在地宫中。东君去平下属的怒火,范翕低头端详着地上的尸体和血流,他不知出神了多久,那已经远去的东君重新回来了。

东君向范翕拱手而敬,语气中微有愧意:“燕国龙宿军在天子薨后,分崩离析,属下无能,不能让其统一。多亏主君亲自出手,这批军队才肯听属下的话,效命于主君。”

两个月前,范翕和吕归第一次夜探燕国王陵的时候,就遇到了东君。这两个月,范翕折腾王陵军队,面上冷血好杀,实际上都在杀那些蠢蠢欲动欲叛出龙宿军的人。

范翕当了那个恶人,东君反成了好人。

吕归收了剑后,立在范翕旁边,啧啧而慨叹:“东君,你这有些不够意思啊。坏事都是公子做,抚慰下属反而你来做?”

东君面露不安。

他初时提出这样的主意,也有试探范翕、欺范翕年少的原因。但是范翕一路将人杀下来,范翕越是面无表情,东君就越怕……他越来越从范翕身上看到昔日周天子的影子。

杀人如切菜,毫不手软,如此嗜杀如狂……东君惧怕昔日的周天子,现在也慢慢开始对范翕生起了惧怕心。

范翕却漠然看他一眼:“无妨,些微小事,东君日后听我吩咐就行。”

以前他会想扮演温润如玉的形象去体恤下士,让人人爱戴他。现在范翕已经懒得作出那副辛苦的样子,他就愿意这般弑杀下去,让人人都怕他。

血滴在手上,他一点不觉得恐惧,反而从骨子里生出丝丝战栗和兴奋感。心中阴狠扭曲被放大,只有不断的杀戮才能平息心中之不平。他有时杀红了眼,看谁都是障碍……有时杀得恍神了,觉得世人皆可杀。

而这时,他心中会微微动摇一下,想到自己的母亲,他心头一顿,就将自己的嗜血弑杀向回收一收。

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在变成父王那样的人。

可是他不能停。他停下来,就无法复仇。他失去了齐国那般大的助力,他想尽快报仇,就要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得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父王。

只有父王那般对谁都不在意、那般冷血无情,才适合做王者,适合被人追随。天下人奉神敬神,只有神自己不怕自己。龙宿军早走存在,但东君告诉范翕,是周天子才开始用神名来命名龙宿军。

父王用神的名字来为龙宿军命名,范翕越来越能理解父王骨子里的桀骜和蔑视。

所有人都怕他。

所有人都敬他。

如此才能坐稳天子的位置,如此才能灭杀了整整一个楚国,也无人敢质疑天子。

范翕就在走向他的父王。

他清楚而悲哀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是必然的,他要温润如玉,就不可能让人怕他;他不能让人怕他,那些人凭什么跟随他?靠他伟大的自身魅力么?

别开玩笑了。

这种东西,待夺了天下后才有存在的必要。打天下时,太温情,反而是障碍。

范翕垂在身侧的手颤抖。

他并不怕走这样一条路,他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悲凉——

三年后,不人不鬼的范翕,玉纤阿还会爱他么?

……所以他初时,就惧怕三年的分离啊。

然若是不分离,让玉纤阿眼睁睁看着自己现在什么模样,范翕亦心中不愿。

——

左难右难。

不如让自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溃烂,发霉。

范翕自欺欺人地想着,只要玉儿看不见就好,只要故人看不见就好。

——

楚宁晰没有逗玉纤阿。

第二日,就有卫士登上丹凤台,为玉纤阿他们送来了很多粮食被褥。姜女等人感激而激动,楚宁晰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范翕不在,她自应该照顾玉纤阿——

可惜,她也照顾不了了。

再在丹凤台多留了三日,楚宁晰就向玉纤阿辞行。玉纤阿一贯冷心冷肺,都不问她要去哪里。楚宁晰现在倒很喜欢玉女不多问的习惯。

夜里乘风,楚宁晰负手而行,缓缓向丹凤台外停靠的船只步去。

骤然间,楚宁晰感觉到四方的风声不对。她抬头凝望半空,袖中手按出,在腰间佩戴的剑上弹了弹。楚宁晰嗤笑:“出来吧,丹凤台现在都没有树了,你们想藏身,也藏不住啊。”

说话间,四方立时有卫士从天而降,包围向楚宁晰。同一时间,楚宁晰身后自己的卫士也突得拔刀,齐刷刷地将刀朝向四方包围他们的人。

楚宁晰寒目如冰雪。

四方卫士向她拱手:“大王请公主回去,大王为公主备下了红妆,请公主嫁去晋国。”

楚宁晰冷笑,她说:“楚国和晋国从不相邻,就算把我嫁去晋国,中原之地,你们的王也别想涉足!我不会嫁的。”

四方卫士巍然不动:“这是大王的意思。公主一介女流之辈懂什么,公主年龄已经很大了,生为王室成员,自该为楚国牺牲。难道先楚王就放任公主这般任性,从来不曾教过公主为国谋的道理么?”

楚宁晰眼底布上了红血丝——竟提先楚王!提她父王!

楚宁晰闭了闭眼,沉声:“这里是丹凤台,我不愿在这里和你们动刀戈。我出去见大王,和大王亲自议婚事。”

卫士不为所动:“大王嘱我们,他已和你无话可说。只请公主穿上嫁衣直接去边境!先楚王……”

先楚王!又是先楚王!

楚宁晰怒而拔身起,刺一声将腰间所佩的长刀拔了出来。她高喝着从半空中拧身,俯向这些卫士:“不要提我父王!我父王在我出生时就死了……他从来没有教导过我如何做一公主!”

“啊——”惨叫声中,被她击中的卫士倒地。

楚宁晰手中的长刀缓缓向下滴着血,楚宁晰目光发寒地盯着四方人:“我父王从没教过我用嫁人去联姻无用的人。我不认同你们的王,我不会嫁!”

周围包围着她的卫士们收缩包围圈,冷声:“那就怪不得属下以下犯上了——杀!”

楚宁晰同时振臂:“儿郎们,随我杀!”

她回头,遥望向不远处那灯火通明的阁楼,看到有人影绰约立在窗口。

楚宁晰惨然一笑——

我本也不想在丹凤台开杀戒。

但是……说不得我要死在这里了。

——

一灯如星,玉纤阿立在窗口,听成渝汇报说外面打得厉害。

成渝急声:“对方集整个楚国的兵力,若是公主不从,必然要包围丹凤台。怎么办,我们该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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