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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45)

王后凝目看去,盯着玉纤阿:“你倒是话多。抬头我看看。”

玉纤阿抬脸。

美人含娇,她长眉连娟,唇若点樱,盈盈向上望来一眼,如烟波浩渺,目中染着若有若无的愁绪。这般玉净花明,婉婉动人。

王后微惊:“……竟是你。”

玉纤阿目露疑惑。

王后却目光闪烁,不再多说什么,让她们下去。因吴王好色缘故,吴王后吃尽了美人的苦。她对世间美人都有一丝警惕心,觉得美人皆不安分。吴王后从未对玉纤阿有过好感,当日派她去织室时,吴王后就想过有一日这个女郎会留到自己儿子身边……她只是没想到玉纤阿跟随的主公不是世子,而是她的女儿。

王后疑虑:她为何不勾世子,倒讨好我女儿?莫非玉女不类寻常美人那样不安分,玉女并不想沦为世子的玩物?

王后因玉女身在公主宫苑,倒高看了这个女郎一分。但双方身份差距太大,王后只是记得这个人,只要玉女不入吴王的后宫,王后并不打算对玉女做什么。

玉纤阿与同行宫女回公主宫苑,同行女一路对她大为赞叹,说你竟敢在王后面前为公主辩解。玉纤阿抿唇而笑,说身为仆从,自当为主宫考虑。同行宫女连连点头,她与玉女说起闲话,好奇问玉纤阿入宫前是做什么的,什么样的环境,竟养得玉女这样气质。

玉纤阿心想气质乃我自身努力,与环境何关。

但她轻声细语回答道:“舞女。”

宫女好奇十分,想见识玉女的舞功。二女行在宫道上,玉纤阿拗不过同路宫女的请求,便含笑舞开身,大袖飞甩,腰肢细软,她舞动起来,当如蒲柳扶风,映着明婉眉眼,当真好看。

宫墙枝头的花从从容容洒落,落在美人发顶。再一枝花从枝头栽下,玉纤阿轻轻仰目,睫毛颤抖,阳光落入她眼中,她伸手接住了那枝花。玉纤阿含笑低头,在花上轻轻一嗅,美人面容与花交相辉映,何等烂漫明耀。

同行宫女心跳砰砰,看得近乎呆住。

还是玉纤阿拉着她往旁侧躲,为一行来的容车让道。容车是宫中夫人们专用的车,慢悠悠走过两位宫女身边,二人都闻得车上的芳菲花香。和那芳香比,玉纤阿手中所持的花枝何等普通。但是容车到玉纤阿身边时,却停了下来。

车上帷帐被一只手掀开,一位美人垂目望来:“玉女。”

玉纤阿欠身行礼:“夫人。”

车上坐的那位后妃,她认得,正是双姬。但双姬进吴王后宫后,便不再与之前的同路女联系。之后玉纤阿频繁出入常姬宫中,双姬胆战心惊。这还是第一次双姬主动停下车,与玉纤阿说话。双姬垂目打量玉纤阿,心中微酸,想玉女一个宫女,竟长得这样好。

双姬叹道:“你我昔日也是同行人,如今怎么竟成了陌路人?”

玉纤阿心里失笑,想小双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当了宫妃,都会说“陌路”这个词了。

厉害。

环境造就人呀。

她含笑答:“奴婢贫贱,不敢类比夫人。”

双姬心里叹,想玉纤阿无论何时礼数都这样得当。双姬正是方才在容车上看到了玉纤阿的跳舞,才心中动起。双姬说道:“听闻你去了九公主宫中?何不来我宫中呢?你舞甚好,我需要你相助。念在旧日友人份上,我可照拂你一把。”

玉纤阿心里忍笑。

想双姬莫不是在拉拢自己?难道是双姬从常姬那里学了手段,开始明白女子间不该一味防着,而是适当拉拢?怎么,双姬想靠自己,去讨好吴王么?若玉纤阿愿意入吴王后宫,何必等到今日?

玉纤阿柔声答:“奴婢只听九公主的吩咐。”

双姬听懂了。

她叹一声,不再多话。放下帷帐,从玉女身边走过。

——

玉纤阿和同路宫女再次上路时,看到一个甬道转出一位郎君,她认出是公子的贴身仆从泉安。玉纤阿目光一闪,寻了个借口支走了宫女,她再次前行,与等在御道尽头的泉安见面。

泉安对她不满,低声责怪:“你怎日日做暗号?公子一日不来,你当心中有数。日日这样逼迫,被人发现了可怎好?”

玉纤阿道:“多谢郎君关心我。”

泉安吓一跳:“……我可没关心你,你别胡说。被我们公子知道了,我还活不活?”

玉纤阿只是揶揄他一句,当下也不再多说,而是说起让泉安收了玉壶。泉安无奈接受,要走时,玉纤阿迟疑一下,试探问道:“可是我哪里惹了公子不快?公子怎好几日不来找我?”

她泫然欲泣:“可是厌了我?”

心想若是厌了她,还不杀她,那可真是太好了呀。公子翕对知道自己秘密的人这样仁慈嘛。

泉安却摇头,打破了玉纤阿的幻想:“公子病了。”

玉纤阿若有所思,看泉安模样,想莫非公子翕没告诉泉安当日二人的争执?泉安长吁短叹,为公子的身体忧愁,说公子定是太劳累了,才病倒了。他余光看到美人玉容,突生灵感,看向玉女:“你不如来看望看望公子,也许我们公子正是需要你呢。”

玉纤阿:“……不好吧。”

泉安劝她:“来吧!你与我们公子关系匪浅,说不得他见了你,病就好了。”

玉纤阿讪笑一声。心想你们公子可能正是被我气病的……我去干什么?刺激他病得更厉害些么?

第36章 一更

当夜, 公子翕的宫闱深处书舍, 只有范翕独自静坐。

泉安说他病了不是假话, 他精神不好,面色苍白,连曾先生这些人见了, 都劝他好好歇息, 保养身体。范翕自知自己底子不太好, 幼时就是多病之身。是以旁人一劝, 他便顺势歇着了。但就是休养, 这几日他不出门, 也在宫中接见了几位门客, 对下属做一些事务安排。

“咳、咳咳……”书舍中,豆灯之下, 范翕半散发, 长袍宽松, 坐在方案后, 手持卷轴。

炉香缕缕, 馥郁满室。坐在案后的范翕颜色苍白, 神色倦怠,看着十分憔悴。但郎君相貌又是真的出众, 这番病容之下,他垂目敛神之时, 如同雪做的人一般。不是北方那样的厚重鹅毛大雪, 而是南方落雪, 不甚浓重,只稀稀疏疏,带着三四分瘠薄的透明色,晶莹剔透。

他是这样一个连病起来都好看的郎君。

范翕伸手拿案上的茶,抿了一口后发现凉了。他手揉额头:“姜女,倒茶。”

姜女如今成了专门服侍公子翕的人了。

“吱呀。”侧门推开。

一个侍女端着托盘进来,范翕不抬眉眼,已知这侍女是跪在案前,将案上的凉茶给换了,又为他重新倒了杯热茶。但做完了这一切,该侍女却仍不退下,而是继续跪在案后。

范翕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沙哑:“下去。”

案后的侍女却并不动。

范翕心中大怒,只觉连一个小小侍女都欺自己。何况姜女被他喂了毒,他倒真不怕在姜女面前暴露本性。范翕一怒之下,眼神冰凉,他不再多话,抬目,手中卷宗向对面那不长眼不长耳的侍女脸上砸去。

但是他这一抬眼,愕然看到跪在自己对面的眉眼温顺的侍女,并不是姜女。

而是玉纤阿。

看到当面砸来的卷宗,那竹简劈来之势夹带风声,玉纤阿一瞠,眼眸睁大。这么近的距离下,她显然没有能力躲开。

范翕却也一惊。

娇滴滴的美人,怎么能就这样被他砸了?砸伤了脸可怎生是好?他本能倾身伸手,去拿回那被他扔出的竹简。先前扔时有多狠厉,现在往回捡时肌肉就有多紧绷。手臂上青筋暴突,范翕扑伏在案上,握住了那竹简,手臂却因太用力而发酸发麻。

他呼吸呼吸,喘息不匀,伏在案头,一边庆幸地抬目,一边咳嗽得厉害。

玉纤阿看他,衣裳宽大,衬得身量瘦削单薄。他眼睛看向自己,面容如雪,眼中因病而几多湿润,咳嗽得厉害时,他眼角带一抹苍红色。放下袖子时,公子的唇色微微破皮发白,不复往日的绰约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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