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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十七夏(118)

主任气得人站起来:“你——”

“哎呀,算啦,我看就是个误会。”旁边女老师终于开口,打圆场,“主要是上个月学校出了不好的事,我们也怕你们做错事影响未来。主任脾气是急了点,但出发点是好的。你们没早恋就好,现在快高考了,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教导主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别人给了他台阶下,他就不浇油了。

但梁水绷着脸,说:“老师,你骂错了人,就该给苏起道歉。”说着把苏起从背后扯了出来。

苏起脸上还挂着泪,慌乱而惶然,梁水一见她那样子,刚才一番对仗下去的火又蹭了冒起来,恼道:“老师做错了事不道歉吗?!”

苏起拉了下梁水,眼泪又涌了出来。

教导主任皱了眉,那女老师又说:“梁水啊,这事儿呢大家都退一步,我看——”

梁水冷道:“为人师表以身作则这句话是狗屁?!”

女老师一怔,不讲话了。教导主任冷脸数秒,终于说:“苏起,这次是老师误会了,你别往心里去,继续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成绩。”

梁水对这“道歉”不满意,还要说什么,苏起用力拉了下他的手,忙说:“知道了。走吧水砸……”

梁水表情很差,抓起桌上的画就走。

“梁水!”教导主任说,“你不用在我面前横!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有没有耍流氓,有没有思想肮脏,你心里清楚。你这混子性格不改,要吃大亏的。”

苏起一听这话,就要反驳,梁水却不搭理,拉着她走了。

一路走到小操场旁的枫树下,梁水才停下来,原地深呼吸好几次,才稍稍顺了口气。

回头一看,苏起耷拉着脑袋,眼圈红红的,一滴眼泪吧嗒掉下来。

梁水看得心里难受,烦道:“他是不是骂你了?”

苏起原本还好,他一问,她更委屈了,眼泪汪汪道:“就……他说我喜欢故意勾搭男生,”她眼泪哗哗掉下来,颤声哭道,“我哪有呀?”

梁水恼火了:“他就是一个傻x,你别理他。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清楚。”

苏起抽了抽鼻子,“嗯嗯”地点头。

梁水瞧着她,眉心越皱越紧,说:“你别哭了。”

苏起又点头:“嗯。可是——他好烦啊,每次都污蔑人。刚才他说你,我就想说他的。你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种人。”她眼泪又出来了。

梁水一愣,倒没料到她会在意这句话。

“他说话真的很难听,他凭什么说你耍流氓思想肮脏?”苏起抹着眼泪,呜咽道,“他凭什么冤枉你早恋,冤枉你喜欢我呀?”

世界忽然静了一瞬。

下一秒,他低了声音:“要是,他没冤枉我呢?”

第62章 十七夏(2)

苏起一愣,猛一抬眸,撞上他的目光。那一刻,正好晚风轻拂树梢,夕阳从摇动的树叶缝隙里漏出来,一片片如蝉翼在视线中闪烁。

梁水的眼神又清又亮,认真,忐忑,笃定,紧张,什么情绪都有。

她脑子全然懵掉,呆呆和他对视数秒,只觉心越跳越快,呼吸困难,慌忙就别过眼神去。呆滞一瞬,又觉眼上的泪痕干疼得很,低头揉了揉眼睛,揉完不自觉再次迎视他。

正巧到了校园广播站时间,忽然响起许巍的歌:“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两人就那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梁水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那一刻,他怂了。

他也后悔自己一时太冲动,这个时间点,不该搅乱她心绪。

“当我没说。”他微吸一口气,确定道,“回教室吧。晚上有测验。”

苏起不吭声,跟在他背后默默走。他的背影沉默而紧张,手插在兜里,背脊挺直。

怎么可能当他没说,她其实心有窃喜。只是这个时机……

走了好久,才听他在前头说:“班上的男生,我会跟他们讲,不要开你玩笑。再说,我下周就走了,应该没什么事。你不要受影响。”

苏起跟他走进楼梯间,轻声:“你去省城了要照顾自己。”

梁水沉默,又听她声音细细的,因为刚才哭过,鼻子仍塞着:“累了就要休息。别勉强,别再受伤了。”

许巍的歌仍在唱:“曾让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无踪影,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曾让你遍体鳞伤。”

梁水走在前头,一步一台阶,没有回头。

“dilililidilililidenda……”悠扬辽远的歌声在校园上空回荡。

楼梯间里洒满夕阳,他说:“你高考之前我应该没空回来了。你要加油。”

苏起点头:“你也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教室后门口分开,梁水从后门进去,后排的男生开始起哄。他给了个眼神,大家都消停了。苏起从前门进了教室,坐到自己位置上,翻开物理练习册,坐了好久好久,才收了心,提了笔。

三天后,梁水回省城重新投入训练了。听康提说,他成绩不错,伤病修养这段时间虽有些影响进度,但再练一两个月,能追上伤前水平。

苏起和路子灏林声仍会时不时跑去小卖部给他和李枫然打电话。她和他的对话多半有伙伴们在场,一切都很自然,仿佛那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只是偶尔夜深,苏起坐在书桌前,想起他,便偷偷翻开高二下册的物理书,看一看夹在里头的那幅画。

台灯下,铅笔迹闪着荧光,画上的她很漂亮。她想,原来她在他心中是这样的。

看着看着,又不免心跳加速,面红发烫,便赶紧合上书继续写作业了。

四月初,林声和李枫然的艺考成绩出来——都通过了。接下来只看文化课。

沈卉兰得知林声过了艺考,激动得哭了,反倒是林声,到了这一步开始紧张起来,怕文化课有失,学习更加努力了。

春去夏来,花落叶茂。五月一来,高考近在眼前。这次毕业,大家目标都聚焦高考,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离别”。班上也不像初中那样流行同学录,毕竟费时又费力。

但苏起还是准备了带锁的小本子,让跟自己玩得好的同学写了临别寄语。

五月末,做课间操时,广播里没再播放运动员进行曲,放了首《二十年后再相会》。

“来不及等待来不及沉醉,噢来不及沉醉。

年轻的心迎着太阳,一同把那希望去追。

我们和心愿心愿再一次约会,

让光阴见证让岁月体会,我们是否无怨无悔”

音乐激励人心却又怀旧怅然,苏起跟着刘维维下楼做操,说:“哎,学校最近总放这种歌。”

什么《曾经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同桌的你》,《一生有你》,搞得人无端怅然。

晚自习前广播站的歌曲越来越煽情,高三教室里的书本资料越堆越高。直到进入六月,学生们开始把复习资料往家搬。

6月6号布置考场,5号没有晚自习了。那天下午,高三的教室课桌恢复了高一时期的干净清爽,没了成堆的书本资料。每个同学的脸都格外清晰。

到了下午,高三学生们已有些心不在焉。各自什么水平,早已尘埃落定,倒是离别的愁绪姗姗来迟,潮水一样慢慢涌来。

下午最后一节课前,团支书在黑板上写了一句:“老鲁,我要走啦。高中三年,谢谢您了!——付遥”

渐渐,越来越多人跟着在黑板上签名、写寄语:

“13班的同学们,我爱你们!高考加油啊!”

“十年后我们再相会!”

“老班!高中三年,承蒙照顾,谢谢你啦!还有大家,我爱你们!——苏起”

上课铃响,苏起坐回座位,面对着满黑板的留言,忽就有了丝留恋和伤感。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但来的是鲁老师,他走进教室,像往常一样随手拿起黑板擦要擦黑板,一转身看到满板的留言,顿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