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房子,砍房子,三个人陷入无限死循环。
小苏落呢,坐在小板凳上舔戒指糖,口水流了一手。
苏起在吃辣条,满嘴的油,她抓起一袋旺旺雪饼对林声说:“我们一人一片,好吗?”
林声点头。
苏起抓住袋子一撕,哗地扯开,两片雪饼掉在地上。
两个小女孩齐齐低头看。
“……”
苏起说:“你知道么,东西掉在地上5秒内,可以捡起来吃,因为饼干还没反应过来。”
“可你说了那么长一句话,过了5秒了吧?”
“我还没开始数,饼干没听见呢。”苏起说,“五四三二一!”她数着计时,迅速完成了蹲下,捡饼干,拍拍灰,递给林声一片,另一片塞进自己嘴里咬得嘎嘣儿脆这一连串动作。
林声耸耸肩,毫无压力地也咬了一口。
两人对视,齐齐笑,开心极了。
这头,李枫然爸爸李援平医生适时地说:“我们要讨论什么来着?”
康提:“孩子们是不是该学点儿特长。”
“对。现在时兴学这个,少年宫好多家长带孩子报名呢,什么舞蹈班,美术班,书法班,唉哟,可齐全了。”
林家民比划着架势,道:“要报武术班的,可以找我啊!我有家传绝学——降龙十八掌!”他“轰隆”一掌打在林声身上,“传授内力!”
林声被逗得哈哈笑,苏起蹦起来:“我也要内力!”
“留下一半传给你。”林家民比划。
“我看你是人来疯。”沈卉兰白一眼,又问,“那,报名费可贵吧?”
林声回头看了妈妈一眼,没做声。
梁霄说:“要是学音乐,还得买乐器呢。”
康提剥着花生:“得让孩子学点儿东西,现在不是说什么开发孩子的天性,万一开发成功了呢?”
梁霄说:“现在开发是不是迟了点儿?”
众人沉默,看了眼小孩子们的方向。
五个小孩没有打架拼积木了,他们吸着娃哈哈AD钙奶,凑在一起。
苏起拿纸折了个“东南西北”,问梁水:“你要哪个方向?”
“东。”
“横还是竖?”
“竖。”
“要几下?”
“七下。”
“东南西北,变七下!”五个脑袋一凑,“哇!”
苏起宣布:“你长大之后会当老板!”
梁水抬抬眉毛,并没有多喜欢。
随后是李枫然,他选了南,横三下,
“你是理发师。”
梁水说:“我想当理发师,我跟你换。”
李枫然说:“好吧。”
林声是机器猫,路子灏是沙和尚,苏起是奥特曼。
梁水又说:“我想当奥特曼,你跟我换吧。我现在是理发师。”
苏起犹豫。
梁水道:“你以后可以给奥特曼剪头发,还可以给老板、机器猫、沙和尚剪头发。你最大。”
苏起看小伙伴:“是吗?”
李枫然想了想,点头:“你可以给我剪头发。”
林声跟着点头:“你也可以给我剪。”
路子灏同样点点头。
苏起于是说:“好吧,我跟你换。从现在开始,你长大之后会变成奥特曼。”
大家都满意极了。
“还有什么?”
苏起把东南西北打开看,剩下的三个是火车司机,猪八戒,小卖部老板。
林声遗憾道:“我想当小卖部老板。”
众人纷纷:“我也是。”
天下最好的职业,当然是小卖部老板。
“可你没有抽到。哎,我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苏起摇头。
众人也都失望地叹气,果然最好的东西不会那么容易抽到。
“但幸好都没抽到猪八戒。我们没有人是猪。”
小伙伴们齐齐点头。
康提回过头来:“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父母们开始讨论给孩子培养什么特长,冯秀英老师说:“要按孩子的喜好来,他喜欢,愿意学,就容易学好。”
陈燕噗地一笑:“那完了,我家子灏只喜欢玩儿。”
几个母亲对自家孩子深有同感。讨论半天也没个结果。时钟不知不觉指向六点,大人们把事情搁置一边,分了纸和笔抄歌词。
苏起收好歌词,开心得像一株阳光下盛开的小雏菊。
程英英瞧着,笑道:“也不知道她傻乐个什么劲儿。哎呀,说起来我们的风生水起组合过去多少年了?时间一晃,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梁霄一拍手:“我们还年轻着呢,组合再搞起来!”
很快,梁霄买了一套卡拉OK回家。
自此,苏起每天放学回家,老远就听到诸如《爱江山更爱美人》,《心雨》,《舞女泪》之类的歌曲。她还会跟着“一步踏错终身错,下海伴舞为了生活”的调子扭屁股呢。
但这样的欢乐渐渐失控。梁霄朋友多,又好请客,成天带着一帮酒肉朋友在家吃吃喝喝唱歌玩闹,深夜搅得巷子吼声震天。
康提气不过,叫来收破烂的,把音箱话筒全部打包拖走。云西巷的歌声这才停息。
那次会议之后,各家纷纷给孩子报了兴趣班。
李枫然每周去少年宫学书法;
沈卉兰看了一圈乐器价格,给林声选了竖笛;
路子灏妈妈陈燕觉得自家孩子太淘气,学什么都白搭,弄了个口琴打发他,路子灏倒也吹得十分欢快;
康提精挑细选,觉得小提琴高雅,让梁水学小提琴。梁水不肯学,被康提揪着耳朵拎去少年宫。
苏起对钢琴产生了浓厚兴趣。但昂贵的价格叫程英英望而却步,家里现在是捉襟见肘。
而事到如今,程英英不想打击苏起的士气,思虑再三后,把女儿叫到跟前:“你能保证好好练习,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吗?”
苏起脑袋点得很用力,眼睛跟星星一样亮闪闪。
程英英心叹,这孩子长了张叫人不忍拒绝的可爱脸蛋。她咬咬牙,拿出攒的全部私房钱,买了架二手的立式旧钢琴。
四千多的价格,是一家人十个月的生活费。
琴买回来了,苏勉勤拿磨砂纸把表面木质打磨一番,划痕、污渍全磨掉。林家民帮忙刷上一层薄漆,看着跟崭新的差不多。
苏起放学回家见到活体钢琴,扔下书包又蹦又跳。
小伙伴全凑过来,好奇地戳键盘。
梁水哗啦戳出一连串哆来咪发,苏起心疼地打开他的手:“你手脏死啦!”又笑眯眯看林声,“声声,你可以玩。”
梁水翻了个白眼,拉细了声音,学她:“声声~你可以玩~”招来苏起一顿拍打。
林声小心地在木质琴键上戳了一下,“咚”一声清脆。那音符好听极了,是竖笛不能比的。
林声抿唇笑:“真好。”
“我的琴你们都可以弹,任何时候!”苏起坐在钢琴凳上,幸福地晃动两条腿,“我们还可以一起弹!比如这样!”
她挥舞一双细手,陶醉地弹奏起来。丝毫不管那蹦出来的音符完全不成曲调。
梁水咧嘴一笑,伸来一只手,装模作样跟着弹奏,脑袋也动情地摇晃。
路子灏哈哈大笑,加入进来。
林声、李枫然紧随其后。
五双小手爪在键盘上瞎弹一气,音乐凌乱而不成章法,谁也无法预知下一个曲调。
但他们那么投入,仿佛合奏着一首最优美最高贵的曲子。
直到程英英的吼声从厨房传来:“苏七七你要上房揭瓦吗?!”
琴声戛然而止。
苏起冲小伙伴们吐舌头,小声道:“她是人类,听不懂仙乐。”
苏起有模有样地学了几个月的钢琴。
那段时间,南江巷每天都是锅碗瓢盆伴着乐器声声。
断断续续的钢琴音,锯木头般刺耳的小提琴,不成节奏的口琴,气息不稳的竖笛,狗叫声,夫妻拌嘴声,哪位妈妈做饭时的唱歌声,从一扇扇亮着灯的昏黄窗口飘出,融合成一段奇妙的乐章,在黑夜笼罩的巷子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