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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十七夏(190)

路子深竟就笑了一下,无力而苍白,又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他低头拎上行李箱,上了车。

苏起立在风里,鼻子酸酸的,上前一步抱住林声的头。她搂住她的腰,埋下脑袋哭了起来。

风声太大,将她的哭声淹没,只有苏起衣服上晕开的水渍,证明她真的痛彻心扉过。

苏起陪了她几天,但林声不像之前在上海时那样了,她很平静,也很安静。走到今天,她已有心理准备。

只有一次。

沈卉兰得知后,又急又气:“你这丫头怎么想的?子深条件那么好,我看你以后去哪里好找这么好的男朋友!你就后悔去吧!”

林声就崩溃了,大哭:“人家那么好,我哪儿都配不上,分掉不是迟早的事?”

沈卉兰见女儿哭得伤心,又懊恼,急道:“我哪里说你不好了?我还不是怕你太冲动。他要是哪里对不起你,我第一个不同意。你要是不喜欢他,我也不管。可你不是喜欢他吗?我自己的女儿我会觉得不好?妈妈眼里你就是最好的,所以我才急呀,你跟他哪里就不配了?”

林声不说话,只是大哭。

沈卉兰又心疼,又怕刺激她,什么话都憋进去了,搂着女儿轻拍安抚。

那天在妈妈怀里发泄后,林声倒平复了少许,开始画画了。她对苏起说,她想去北京。有个编辑想出她的画册。

苏起说好啊,正好大家都在,有个照应。

苏起问过林声,后不后悔。

林声没想那么多,她现在更在意如何自立。大学毕业一年多了,她一直在漫无目的地瞎走,有麻木的工作,也有副业的画画挣钱,但没有找对方向。

伙伴们一个个都明确地走着,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画画还是不错的,现在大家都在用智能机了,网络上有很多机会。要是再没目标,不抓住,我怕这才会后悔。”

苏起忽就明白了,她在挣扎,想找回自己。

“声声,你好勇敢。”

林声苦笑:“勇敢个屁,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多怕存款用完,露宿街头。”

苏起握紧她手:“我能收留你,免费!声声,这一辈子,任何时候!”

林声回握住她的手,笑:“好。我去投奔你!”

从林声家出来,苏起顺道去了趟路子灏家。

苏起问:“子深哥哥怎么样?”

路子灏说:“能怎么样?上学呗。他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屋里这位一样。”

苏起凑到他房门口瞄了眼,李枫然窝在被子里睡觉。

她坐回沙发:“风风怎么在你这儿?”

“他爸妈吵架呢,逃难来的。”

正说着,李枫然睡眼惺忪从卧室里出来,倒进沙发里,合着眼醒了会儿觉,问:“声声还好吧?”

“这几天好多了。”苏起说,“她打算去北京。”

路子灏说:“有住的地方吗?肖钰那儿有两间房,准备租一个出去的,可以让给她。”

“给她留着!离我们也近。”苏起说,看一眼李枫然,“你呢?”

李枫然毕业后一直满世界飞,多半时间住酒店,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揉了揉眼睛:“在想,北京或者上海定居。”

苏起道:“北京!大家都在!”

李枫然睁开眼睛,很简单就做了决定:“好吧。”

苏起咧嘴一笑,又皱了眉:“哎,你跟小鱼丸异地一年多了吧?你们没什么问题吗?”

李枫然摇头:“没有吧。”

路子灏在一旁笑出声:“就李凡这样的,在一起也等于异地。”

“……”李枫然给了他一个眼神。路子灏笑笑,去洗枣子去了。

苏起盘腿坐在沙发上,感叹:“小鱼丸还是很强大的。”

李枫然注视她半刻,微微一笑,说:“七七,你也是。”

苏起一愣,抠抠脸蛋,说:“是么?还好吧。”灿烂一笑,“水砸明天就回来了,就再不异地了。”

女孩歪在沙发上,笑容很幸福。

李枫然望着她的笑容,再度笑了,说:“真好。”

路子灏端来一盘枣子,苏起拿起一颗咬一口,咔嚓清脆。

路子灏坐下:“都快过年了,你爸妈还在吵么?”

李枫然:“我家什么时候有过‘吵’架?”

路子灏和苏起同时一想,的确,李医生是不吵架的,从来都是冯老师念念叨叨。

李枫然手里拿着颗枣子,忽说:“觉得我妈妈有点儿可怜。”

苏起奇怪:“风风,小鱼丸的事,你做的没错啊。”

李枫然道:“我不是说我和她,是说她和我爸爸。”

苏起明白了,但长辈的事,她没好深问。

陈燕买菜回来,留他俩吃饭。都是些家常菜,在外多年的三个孩子吃得十分满足。

桌上,陈燕问到林声,说:“好好的,怎么会分手了呢?”

苏起简单说了下林声的想法,道:“燕子阿姨,他俩的事,我们都别管。顺其自然吧。子深哥哥下半年就回国了。以后到底会怎么样,谁都说不准是不是?”

陈燕叹气:“只能这样了。”

两位小客人吃饱喝足,离开时,陈燕还给他们一人打包了碗酒酿汤圆。

李枫然和苏起一起出了门,走出小区,

李家离这边近,步行就能到,他陪苏起在路边等公交。

冬夜的冷风吹来,苏起将围巾多裹了一圈。

李枫然问:“冷吗?”

苏起摇摇头,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她有双弯弯的笑眼,时刻都带着阳光般的笑意似的。

李枫然垂眸看她,弯了下唇角。

“你笑什么?”苏起问,说话散出的热气飘在冷风里。

他说:“七七,你还和小时候一样。”

苏起转转眼珠:“那是好还是不好?”

李枫然说:“好。”

“你从小就很捧我的场。不像水砸那家伙,总跟我作对。”

他淡笑,问:“上学还好吗?”

“超级累。”苏起叹了口气,“我导师搞c919的,下半年我就要抓去当苦力跟着搞研究了。”

李枫然静静盯着她看,表示没懂。

苏起噗嗤笑:“c919就是……波音737,空客a380,这种,我们国家自主的。”

他点了下头:“厉害。”

“哪儿啊?”苏起摇摇头,“一时半会儿搞不出来的。就算勉强搞出来,离商用也有几十年的距离。”

李枫然:“那你还选做这行,考了两次研。”

“对啊。”苏起眨着大眼睛,很是理所当然,“要是现在没人做,那几十年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他忽就有些感动,说:“加油。七七。”

她握了下拳:“会的!”

北风卷着纸屑从脚底刮过。

李枫然问:“水砸明天什么时候到?”

“下午三点!”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路灯光映在里边,星星一样。她说,“本来要后天到的,但他急着赶回来。”

提到梁水,她很开心,明明冷得瑟瑟发抖,还扑腾了下手臂,喜滋滋道:“终于不用再异地了。”

李枫然跟着微微笑了。

她心情不错,踮踮脚尖,无意识哼起一首曲子,是《想把全世界的花都送给你》。女孩的声音很轻柔,哼得很好听。

她哼到半路,回神:“风风,你怎么后来没作曲了?明明那么有天赋。”

“要练琴,没时间了。”李枫然说,“你喜欢这首曲子?”

“喜欢啊。我不跟你说过么,像童年夏天的味道。”苏起抬头望了下夜空,微眯起眼,忆旧似的。

童年的夏天的味道。

“你乐感真的很好。”他说,“要是当年学琴坚持下来,说不出也成钢琴家了。”

“没办法,我们巷子里的人,就我最三心二意了。”

公交车姗姗来迟,苏起冲他挥手:“风风,我走啦。”

“嗯。”他立在原地,跟她挥了下手,说,“到家发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