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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尽欢(42)+番外

阿九云里雾里大概明白过来,因指着自己道:“我脸上有墨水儿么?”

身旁有眼色的内监奉上清水,金玉一面打湿手巾一面冲她翻白眼,口里道:“得亏这儿没镜子,否则殿下真该好好照照自己这副尊容--”边说边又去给她揩拭,好一阵儿功夫终于弄干净,复将手里黑成一片的手巾往她跟前儿递,道:“喏,您自个儿看。”

阿九往那手巾一瞥,登时大窘--她说慈宁宫的人怎么一个个儿那副眼神,原来症结出在她脸上,好么,这回可算圆满了,最近她一个劲儿地出岔子折面子,那群宫人恐怕都在心里笑掉大牙了吧!

她很懊恼,垂头丧气地往车辇走,一面走一面忖度。不必说,那墨迹一定是在佛堂里蹭上的,可怪异的她竟毫无所觉。这还不算什么,最气人的是那个丞相一直同她待在一起,说没瞧见那是不可能的,又不是睁眼瞎子,若是他早提醒了她,自己何至于闹这样的笑话!真是太坏了!

金玉过去给她打帘子,又好奇道:“殿下脸上的墨怎么弄上的?”

她摇着头说不知道,声音闷闷的很是沮丧,道:“我在里头帮相爷磨墨,可能是不小心沾在脸上的吧。”

金玉惊讶地啊了一声,拉起她的两手审度一番,皱了眉:“那您手上怎么没沾上,衣服上头发上也没有?殿下您又不是傻子,总不至于将脸往墨台里伸吧?”说着稍顿,换上副神秘的表情凑过去,“这墨迹是别人给您弄的吧?”

别人?

她拧眉,细细一回想登时反应过来--方才佛堂里只有她和谢景臣两个人,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了!难怪那人神叨叨来摸她的脸,她就知道同他沾边就遇不上好事儿,果然是下着套呢!

被人耍了一道,阿九心中又气又恼,跺着脚挤出四个字来:“真是过分!”

见她这副模样,金玉再后知后觉也明白几分,愣了愣才试探道:“我听嬷嬷说您是和相爷一起誊经书,殿下,您脸上该不会是谢大人画的吧……您又惹大人不高兴了?”

阿九扶着额叹气,“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

“可那也不对啊,”金玉摸着下巴故作高深,居然分析得头头是道:“以相爷的性子,要真想治您怎么会用这样幼稚的招法,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再说了,您不是也说大人有好洁之癖么?”

马蹄哒哒地在宫道上缓驰过去,阿九只好打起窗帘子和金玉说话。这丫头平时看着傻乎乎的,这话说得还挺在理。她想了半天也没能想明白,只好摊手道:“你说的也对,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到底是为什么……”金玉绞尽脑汁,唔了一阵儿似乎恍然大悟,拿指头敲了敲脑门儿道:“我知道了,大人高不可攀,能这么干出这种事来,一定是喜欢您!”

☆、33|4.13|

喜欢她?怎么可能?阿九面上神情一滞,皱紧了眉头瞪金玉,呵斥道:“胡扯!什么话也能挂在嘴边儿上说,真是胆大包天!”

金玉做出个牙疼的表情,朝她压着嗓子义正言辞道:“那不然您说是为什么?反正奴婢是想不出别的原因来。”说完见她垂着头似乎困惑,又凑近几分道:“其实殿下何必这样苦恼,依奴婢看,好久前大人对您就另眼相待了!想想看,他同谁都不亲近,只你是个中特别……男人对女人,总归就那么回事儿嘛!”

阿九眼皮子一掀无奈地看她,有些哭笑不得。他能与她近身,分明是因为她体内有他的蛊。虽然究竟是为什么还无以得知,可蛊这东西玄之又玄,蛊的主人与蛊虫本身之间有千丝万缕的牵连。

“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懂得还不少。”她斜眼乜金玉,换上副调侃的口吻:“还男人对女人总归就那么回事儿,哪回事儿?你这么了解,莫不是情窦初开春心萌动?”

这人!金玉有些生气了,自己说这番话分明是一片好心,居然被当做了驴肝肺!她鼓着双腮别过头,闷声道:“奴婢没和您开玩笑!”

怎么不是玩笑?谢景臣心思难测,一言一行皆是算计,当今天子尚且被他玩弄于股掌间,遑论其它人了!她只是他万千棋子中的一颗,阴差阳错成了他的蛊介,于是才牵扯出了后来的种种事。和他那样的人谈喜欢,简直可笑之极。

她面上的神色淡下去,正了容色觑金玉,吓唬她说:“谢相权倾天下,紫禁城里没准儿四处都是他的耳目,在他背后说三道四,当心祸从口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玉惊了惊,干巴巴地咽口唾沫,转头左顾右盼,口里却还死鸭子嘴硬,道:“奴婢只是顺口一说嘛,相爷不食人间烟火,哪儿那么睚眦必报!殿下您就吓唬奴婢吧!”

不食人间烟火?这话听得阿九扶额。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会动不动就对她毛手毛脚么,会拿墨水儿往她脸上画么!人对美好的事物往往抱有美好的期冀,喜欢将它刻画成自己想象的模样,可见谢景臣那张脸有多混淆视听,才使得金玉有这样深的误解!

她也懒得争辩了,放下帘子仰头靠上软垫,微微合上眸子闭目养神。

车辇从西一长街缓缓驰行过去,耀目的金辉下影子托得格外长,忽然手背一凉,阿九睁眼去瞧,却是一片桃花从窗外飘落进来。她眸光微动,捻起桃花朝外看,原来车辇正在途径一处极大的桃花园,入目之处尽是娇娆色,粉白的花儿在枝头拱串成簇,吹拂飘舞,又随轻风落定。

美景当前,她不由问,“这片园子全是种的桃树么?”

钰浅因含笑道,“回殿下,当年先帝同婉妃娘娘鹣鲽情深,后来婉妃仙去,先帝相思成疾,想着娘娘在世时偏爱桃花,便命人种下了这片桃林,叫做婉桃园。”

阿九有些惊讶,自古帝王皆薄情,没想到先帝同婉妃竟如此恩爱,这倒是万分难得。正思忖着,车辇却已经从婉桃园驶过了,她收回目光,一脸的若有所思。

回到碎华轩是晌午许,金玉打起帘子伸出只手来扶她,道:“殿下,回碎华轩了。”

阿九正想着事,闻言如梦初醒,连忙规整思绪扶了金玉的手落辇。钰浅跟在两人后头进去,回首吩咐宫里的厨司准备午膳。

初夏的午后太阳大得惊人,院中的树木花草跟太阳底下照着,一例的蔫头耷脑,连带着人也恹恹的没精神。闲来无事,阿九倚在美人榻上串香珠,忽然听见珠帘响动,抬眼去看见是金玉,手里还端针线篮子。

她握着香珠从榻上坐起身,问:“你拿这个做什么?”

金玉走过来挨着她坐下,取出根针比在阳光下,半眯起眼穿线,口里道:“殿下不是有发冷的毛病么,奴婢给您做个香囊,里头添几道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阿九挑眉,“添什么符?”

金玉将线头从针孔里穿过去,听了这话回过头来看她,四下看一番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说出来您别害怕。奴婢过去在家乡看过跳大神的,那些撞邪的人和您发病的时候一模一样,您这没准儿不是什么病--而是撞邪!”

“……”她曲起食指点了点额头,有几分无言以对的意味,张了张口又不知怎么解释,只好顺着金玉的话道:“就算真是撞邪,绑几道符就能好么?”

金玉取出顶针套在中指上,闻言一愣,望着她讷讷道:“听殿下这意思……您还想请个跳大神的来?”说完不待阿九开口便猛摇头,摆手道:“这可不行。听说宫里最忌讳这东西,殿下您才刚回宫,可不能让旁人知道!”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艳日烈烈,阿九原就疲乏,自然没什么精力同这丫头东拉西扯,只好拂手连声说好。总归是份儿心意,金玉这是为求心安,不好拒绝,索性由着她去了。金玉因埋下头专心致志地缝香囊,她坐在一旁看了会子,似乎感到惊喜:“看你平日大大咧咧的,居然有这样一双巧手。”

金玉闻言得意一笑,挺直了腰杆道:“那是自然,奴婢的娘亲是十里八村出了名儿的绣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

阿九觉得有趣,便将手里的香珠撂在一旁和金玉一道做香囊。相府中乾字号的姑娘自幼学女红,针黹自然难不倒她。金玉侧目瞧过来,咦了一声道:“殿下,奴婢做香囊是给你你,你这香囊要给谁?”

“不给谁啊,”她理所当然道,“做着玩儿嘛。”

金玉长长地哦了一声,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阿九看,引得阿九皱眉觑她:“老是看我做什么?”

“殿下,”金玉喊她一声,手上的动作一顿,抚着下颔思索道:“您年纪也不小了,自古帝姬出嫁都是指婚,您说万岁爷什么时候会给您指婚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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