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江城谣(168)+番外

钟大家笑了笑,在他对面端庄优雅的坐下了,“多年未见,车骑将军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北魏使臣,武国侯、车骑将军,李安民。

李安民阴恻恻的笑,“钟大家,现在南朝正和我大魏和谈,这个时候我若要求南朝将你这叛徒给交出来,交给我带回大魏,你猜南朝会答应么?”

钟大家脸色登时雪白。

她对于南梁朝廷来说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朝廷哪会在意她这个教导女郎读书的老师呢?如果北魏一定要她,南朝不会有人想要保护她,这是可以肯定的。

她对南朝没有用处,南朝犯不上为了她影响两国和谈。

李安民笑声磔磔,“如果我真的把你要了回去,你倒是猜上一猜,回到盛京之后,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处?”

钟大家大为恐惧,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

北魏皇帝儿女众多,可他对昌安公主的感情确实是与众不同的。当年他一怒之下杀了他最宠爱的女儿昌安公主,过后很快便后悔了,转而怨起昌安公主身边的心腹,“全怪这些奴仆不好,不知道好生规劝说服。”昌安公主的心腹侍从、婢女,但凡被魏军抓到的,全都死得很惨,惨不可言……

李安民慢慢凑过来,定定看着她,语气冷静而又残酷,“你,若被抓回去,会被虐杀。”

虐杀两个字,李安民说得清晰又轻松,钟大家听在耳中,却是不寒而栗。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当中到底包含了什么样的内容,做为一名在北朝宫廷经历过生生死死的人,她实在是太明白、太了解了。

钟大家连嘴唇都是惨白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上牙齿和下牙齿直打架。

李安民傲慢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好像猫在戏弄老鼠一样,残忍、狡诈、得意。

“车骑将军要我做什么?”钟大家蓦然抬起头,身子依旧颤抖着,直截了当的问道。

李安民一笑,赞赏的拍了拍手掌,“钟大家到底是钟大家,若是寻常女子听了老夫的威胁,大概会吓昏过去吧?钟大家却和老夫讲起条件来了。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钟大家,那老夫便直言相告吧,大魏现在需要你做一件事,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件事若是做成功了,便可免去你的死罪。”

“什么事?”钟大家问。

李安民笑道:“三殿下欲向一位女郎求婚,你暗中玉成即可。”

钟大家微晒,“三殿下何等的身份,何等的人才,他想求为王妃,还有哪家女郎会执意不允么?南朝公主,北朝王妃,尊荣之极,多少女郎梦寐以求的好事。”

她语气中含着讥讽之意,李安民却不甚在意,付之以一笑,“三殿下年轻气盛,一时激动便同意把林城和山城交出去了。这哪里使得?可我朝又不能落个言而无信的名声。故此,这林城和山城只能做为聘礼交给南梁,过后还要再陪嫁过去的。三殿下要迎娶的这位王妃可是不简单,将来会享有两座封邑,还要交给子孙继承。钟大家你说说,配享有林城和山城的,得是多么出众的女郎?”

钟大家默然许久,缓缓道:“原来三殿下想要迎娶的这位女郎太出色了,不会轻易答应他。”

“越是聪明尊贵的女子,越是难以求娶。”李安民没有否认。

“那么,车骑将军要我如何做呢?”钟大家问。

李安民哈哈一笑,冲钟大家招招手。

钟大家眼神暗了暗,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恐惧之意,头往他面前伸了伸。

李安民不屑,“都已是年近三十的老女人了,你还装什么清纯呢?”钟大家勃然,横眉怒目,似是被李安民这无礼的话语激起了血气,要和李安民撕开面皮了,李安民连声冷笑,“怎么着,你还不服气啊?”钟大家脸色由通红变为煞白,沉声道:“做事归做事,车骑将军不能凭白无故侮辱我!”李安民皱眉,“你当年竟然还曾经入掖庭为奴,也不知道以你的脾气是怎么活过来的。罢了,本将军不和你这小女子一般见识,说正事吧。”

钟大家忍下一口气,“好,说正事。”

李安民小声和钟大家说了几句话,钟大家凝神听了,苦笑点头。

愿意不愿意的也由不得她,她若不想被抓回北魏受尽折磨,现在便只能答应李安民。

“好,我记下了。”钟大家一一应允,“我会尽力而为的。车骑将军,如果你没有别的吩咐,我便先告辞了。”

“怎么?片刻也不想多坐,看着本将军很烦么?”李安民神色不悦。

“不是,我住在瘐家,回家晚了不好。”钟大家忍气解释。

李安民哼了一声,“既然这么急着要走,我也不留你。你答应过我的事不许忘了,否则……”他目光阴沉的看着钟大家,威胁之意,尽在不言中。

“一定谨记于心。”钟大家低声道。

她得到了李安民的首肯,起身告辞。

钟大家已经站起身了,李安民脸上的神情由傲慢转为惆怅,“钟大家,你还记得咱们的七皇子么?”

钟大家怔了怔,道:“先父还在朝中做官时,我也曾经随先母进宫,是见过七殿下的。七殿下龙姿凤质,骨骼清奇,确非凡品,凡是见过他的人,又有谁会忘记他呢?”

李安民淡淡扫了她一眼,“你倒是会说话,知道七殿下是本将军的外甥,将一个年仅两三岁的孩童说的如此神奇。”

“不敢。七殿下确实可爱极了。”钟大家低下了头。

李安民有片刻沉默。

钟大家留在原地没敢动,也没敢作声。

过了一会儿,李安民方幽幽道:“我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想起七殿下了。不过,在朝堂上见到桓惕的爱子桓十三郎之后,不知怎地,又想起了那个苦命的孩子。那孩子若还活着,今年也应该是二十岁了。唉,桓惕有桓十三郎这样出色的儿子,我们的七殿下却小小年纪便失踪了啊。”

“桓十三郎如何能和七殿下相提并论?”钟大家小心翼翼的道:“七殿下是陛下爱子,十三郎不过是南朝世家子弟。”

“你以为桓惕会甘心只做个大将军,位极人臣么?”李安民哈哈大笑,“他迟早有一天会篡位登基,自立为帝,难道你没有看出来?”

“这……这……”钟大家瞠目结舌。

李安民看了钟大家的模样,心情更加愉快,“你也算不错,不过,到底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天下大事,你还是不懂啊。”

“是。”钟大家低眉敛目,“以后还请车骑将军多加指教。”

李安民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

钟大家趁着他心情好,趁机告辞,李安民挥挥手,“去吧,以后有事我会命人送信给你,咱们还在这里见面。”钟大家答应了,后退几步,转身出了雅间。

她背上全是汗,出来之后被冷风一吹,登时觉得浑身发凉。

她本来匆匆忙忙出了酒馆的,之后想到答应小樱的事,又走回去买了一瓶蒲桃酒带了回去。

“您回来了?”回去之后,小樱立即从房里出来,一脸欢喜的来迎接她。

钟大家柔和的笑笑,将蒲桃酒递在她手里,“给你的。”小樱乐不可支,赶忙上前接过来,脸色陶醉,“真的给我带了一瓶啊?您实在是太好了。您知道么?和我一起进瘐家的侍婢都要羡慕死我了,跟着您不打不骂的不说,还教我识字,教我读书,给我带酒喝……”

小樱捧着这珍贵的蒲桃酒,喜悦的两颊生出晕红,像抹了胭脂一样。

“真是个孩子啊,一瓶酒而已,就乐成这样的了。”钟大家看着小樱喜孜孜的模样,不由的微笑。

她伸手摸摸小樱的头,温声道:“拿回去吧,不许一下子全喝了,会醉倒的。”小樱兴奋的连连点头,“嗯,我舍不得全喝了,每天喝上一两口便好了。”谢了又谢,珍爱的把蒲桃酒捧回房里放好,殷勤过来服侍钟大家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