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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谣(237)+番外

任淑慧露出无奈的神色,“可是,眼下我们真的没什么指望了啊。”

刘氏心思一动,道:“你三叔父多年在外,和你祖父、阿父都生疏了,不亲近。可是八娘在刺史府从小养到十四岁,她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呢。咱们如今落了难,她不能见死不救、袖手旁观吧?三娘,你写封信给她,让她念在旧情,救咱们们出去。”任淑慧想到当年她和任四娘、任六娘等人一起作弄嘲笑任江城、陷害设计任江城的种种,苦笑摇头,“她不会肯的。她在刺史府的时候,人人看她不顺眼,人人鄙夷轻视她。咱们和她并没什么旧情,让她念什么?”

任淑慧这话说的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谁知辛氏听了之后神色恨毒,眼中闪过绿幽幽的光芒,尖声道:“人人鄙夷轻视她,是因为她自己不争气,自己没出息,怪不得别人!她从送回刺史府的时候只是小小婴儿,刺史府若不养她,她还有今天么?无论如何任家也将她养大了,现在任家落难,是她报答旧日恩情的时候了!三娘,你这就写封书信给她,不用哀求央恳,就说我这做祖母的发了话,让她速速来拜我!快,快写!”

刘氏和任淑慧见辛氏焦燥又急切,眼神狂热,跟发了疯似的,心里都是一紧。任淑慧不敢和这样的辛氏拗着,忙道:“是,祖母,我这便写,这便写。”片刻不敢耽搁,当着辛氏的面取来纸笔,一笔一划,仔仔细细,给江城写了一封信。

虽然辛氏在发疯,要命令江城来看望她,可是任淑慧理智尚在,知道自己这时候是求人的,必须放低身段说些哀恳之语。还有,若能回忆往昔的一些温馨时刻、姐妹之情,那便更容易打动人了。可是任淑慧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竟然一件她和江城的温馨往事也没想起来,自己也惭愧起来了,“唉,我说起来是她的三姐姐,可十四年来,从来没有帮过她一丝半点……”硬着头发写下求情信,从衣箱中搜罗中一匹好衣料偷偷给了仆役,央他将信送到青云巷任家。

“青云巷任家?”仆役笑的跟什么似的,一脸的看不起,“青云巷现在是有户知名的人家,可是到底姓什么,却没人知道。这位光禄大夫从前是姓任的,现在陵江王要认他回去做郡王,城中都传遍了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任淑慧只好忍着一口气改了口,“大叔,央你这将封送到青云巷光禄大夫府上,交给他家……”说顺口了,想说“八娘子”,话到嘴边才知不对,迟疑片刻,道:“交给他家小娘子。光禄大夫家中只有一位小娘子,一位小郎君,这封信想必你不会送错,对不对?”

“自然不会。”仆役皮笑肉不笑的接了布匹,接了信,走了。

任淑慧回头,看着空荡荡的衣箱苦笑。

唉,能找不能找的人全找了,该花不该花的贿赂花遍了,若是依旧不能奏效,只能说任家命该如此吧。

这封信送出去之后,她们没有等到江城的回信,却等到了任荣生和王氏、任召、任吉这一家人。

风尘仆仆的任荣生、王氏一家人到了之后,任荣生和任召、任召和任冬生等人关到了一起,王氏则被赶到了辛氏、刘氏这边。

“你怎么来了?”辛氏看到她,惊的坐都坐不稳了,腾的站起身。

王氏哭着扑到她怀里,“姨母,我也不知道啊,二郎官做得好好的,忽然有官兵如狼似虎的捉了我们,糊里糊涂就被带到这里了。姨母,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辛氏木木的站在那里,人傻了,身子也僵了。

任淑慧打了个寒噤,低声道:“这难道是……一个也不放过么……”

她声音虽低,却是人人都听到了,人人心中生出寒意,一开始背上发凉,后来浑身发凉。

就连最嚣张最蠢笨的王氏也眼泪汪汪的仰起头,哽咽道:“真的是一个也不放过么?”

仓惶的相互看了许久,辛氏、刘氏、王氏等人颓丧的坐到了地上,欲哭无泪。

“我为什么要嫉恨任平生、任八娘?为什么要勾结匪徒将她逼回刺史府?如果不是这样,八娘不会到了京城,任家也不会落到今天……”辛氏一遍又一遍的责备自己。

“我还想要住到青云巷,还想沾三房的光呢,呵呵,现在三房干脆不姓任了……”王氏懊悔不已。

这帮人坐在冷冰冰的地上,你看我,我看你,惊惶失措,茫然无助。

“姨母,咱们会怎样?会死么,会被杀头么?”王氏忽然急切的爬到辛氏身边,向她讨主意。

辛氏木木的、呆呆的摇了摇头。

她哪会知道?平时在刺史府她是威风的,现在被看管在驿馆中,她也和刘氏、王氏等人一样,拿不出什么主意,想不出什么办法……

“若是郎主在便好了,他会有办法的。”辛氏喃喃。

“是啊,如果祖父在,我们便有主心骨了。”任淑慧等人也跟着流眼泪。

这难熬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她们等到了任刺史,也等到了结果。

任刺史被大队黑压压的官兵押着到了驿馆的这一天,任冬生、任荣生和辛氏等人全被带到了院子里,看到老迈虚弱、面无人色的任刺史,从辛氏开始,任家每一个人都泪流满面,激动不已。回来了,一家之主、一家人的主心骨终于回来了!

“郎主。”辛氏眼里含着一包眼泪,呜咽叫道。

“阿父。”“祖父。”任冬生、任荣生、任周、任召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有的叫阿父,有的叫祖父,泣不成声,乱成一团。

任刺史眼睛已是昏暗无神,可是这一幕他却看的异常清楚,被刺的很疼,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儿孙全部在这里了,除了任平生,除了李氏拼着性命生下的任平生……

押送任刺史回来的官兵迅速把任家人团团围住了。

被黑压压悍气逼人的官兵包围,任家上上下下立即恐慌起来,跌跌爬爬的往任刺史身边去,“阿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祖父,为什么会这样?您真的行刺陵江王了么?”王氏平时最厉害,实际最胆小,率先哇的一声大声起来,连连尖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她一哭,任淑慧、任淑然、任淑清也跟着哭叫起来,现场更是一团混乱。

任刺史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心中更痛,混浊的泪水顺着他苍老丑陋的面颊流了下来。

一败涂地啊,完了,任家完了……

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挥挥手,便有一名黑衣兵士过来,拿着花名册一一念名,两名兵士看管一人,将任刺史、辛氏等人一个不剩的制住了。

“你们待要如何?”辛氏大惧,失声尖叫。

军官威风凛凛的看了一眼,朗声笑道:“任某刺杀亲王,本应是死罪,不过伏波郡王心地纯善,念在任某虽有种种劣迹,毕竟也曾养育了他,代他向陛下、陵江王殿下求情,恳请特赦。殿下大度,陛下宽厚,已准了伏波郡王所请,任某行刺陵江王殿下一事朝廷不再追究,但是任某道德败坏,不堪重用,今后贬官回乡,任某终生不得出原籍半步,任家三代之内,不许出仕为官。”

“什么?”从任刺史开始,任冬生、任荣生、任周、任召等人,个个吐血。

任刺史终身不许复出,这已经是让他们非常绝望,还下旨三代之内不许出仕做官,这岂不是绝了任家所有人的路么?

辛氏忽然发了疯,甩开押送她的兵士,冲那军官扑了过去,“你说的伏波郡王便是任平生那个野种了,对不对?他做了郡王,他的女儿呢?那个被封了县君的任八娘,现在如何了?”

她不过是名弱女子,可人一旦发起疯力气便大的不行,那两名兵士竟没拦住她,被她如出栏的猛虎一般扑到了军官面前,不由的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