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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谣(8)+番外

“这般没规矩。”王氏嗔怪。

辛氏却笑着揽住了任淑贞,“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们六娘了?”

任淑贞撇撇嘴,想哭,“除了八娘,还有谁啊?我今天被她欺负得惨不可言……”眼圈不知不觉就红了,泫然欲泣。

辛氏心中一沉。以前任淑贞也气冲冲的来她跟前告过任江城的状,不过,那时候的任淑贞只是生气,可不委屈啊,更不会气得要哭。难道任淑贞是真的吃了亏不成?

王氏心疼女儿,催促道:“八娘怎么你了?别哭了,快说,说出来祖母和阿母替你出气!”

任淑贞眼泪叭哒叭哒往下掉,“她自己故伎重施,一步一步往断崖处退,故意让自己处于险境,要引得庾郎君怜惜她。可是,却害得我被大兄骂,骂得很凶……呜呜呜……虽然大兄骂我的时候庾郎君、桓郎君他们已经走了,不在场,可我还是很丢脸啊……”

王氏怒目圆睁,“这贱婢好不可恶!”想到女儿被人算计了,恨得咬碎银牙,真想命人立即去将任江城叫过来,劈头盖脸骂上一通,好替她的宝贝六娘出气。

“哪个贱婢惹到婶母了?”任淑慧和任淑英、任淑然、任淑清等人鱼贯而入,任淑慧走在最前面,笑着问道。

她和平常一样落落大方。不过,如果仔细看,会发觉她脸上有戾气,眼中有戾气,格外阴沉。

“还会有谁啊……”任淑贞从辛氏怀里探出头,气愤的嚷嚷。

辛氏皱眉,伸手重重掐了她一下。任淑贞吃痛,话说到一半便咽回去了,惊讶的看了辛氏一眼,“祖母您……”辛氏笑了笑,柔声道:“还会有谁啊,不就是一个婢女么?”任淑贞呆了片刻,脸上满是困惑之色,小声嘟囔了一句,谁也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任淑然温顺的低下了头。

看这情形,分明是辛氏、王氏、任淑贞三个才是自己人啊,其余的人到底差了一层。任家八个孙女,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娘任淑慎和二娘任淑贤,如今还待字闺中的女郎,也只有六娘任淑贞最得夫人的意了……

任淑慧本来就没好气,这会儿心情更是糟糕。她平时也是肯谈笑风生陪伴辛氏的,今天却实在没有兴致,略坐了坐,脸上便显出疲惫之色。任淑然很是体贴,“三姐姐脸色不好,莫不是累着了?”任淑清忧心忡忡,“今天来客众多,三姐姐独挡一面,岂有不辛苦的?唉,可惜七娘没用,帮不了三姐姐。三姐姐今天往来周旋应酬,忙碌之极,虽说是能者多劳,七娘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啊。”

王氏不由的撇了撇嘴。

辛氏却慈爱的吩咐,“三娘累了,快回去歇着吧。四娘,五娘,七娘,也一起回去。”

任淑慧略推让了两句,便带着任淑英、任淑然、任淑清告辞走了。

王氏又是撇嘴,“三娘本事不小啊,把四娘五娘和七娘管得服服贴贴的。”

任淑贞却不关心王氏所说的这些,见任淑慧等人都走了,继续跟辛氏耍赖,“祖母,你替不替我出气?你要是不罚八娘可不行,我便白挨骂了!”辛氏笑道:“罚她有何难?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出些新鲜主意罚她便是。”任淑贞大喜,“好啊,我今晚便想!”

任淑贞的一张脸方才还是阴天呢,转眼间便雨过天睛了,笑容灿烂。

她连晚上也等不及,坐在辛氏身旁,双手托腮,苦思冥想要如何罚任江城方才过瘾、解气。

被她这么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任江城,小憩醒来之后,王媪亲自过来服侍她梳洗,“八娘快些,大人脾气不好,不爱等人的。”

任刺史差人来叫八娘,来人还在外头等着呢,要陪任江城一起过去。

任江城伸了个懒腰,“祖父叫我,什么事啊?”

正替任江城梳头的王媪呆了呆,“不知道。”

要说起来祖父要见孙女不算什么,可问题是任江城在刺史府已经十四年了。十四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第7章 007

究竟是有什么要紧事,向来对孙女不管不问的任刺史才会想到要见八娘呢?

王媪蹙起眉头,把这些天的事都想了一遍,“内宅的事是夫人做主,大人极少过问。府里的几位小郎,大人倒是常叫到书房问问课业,谈论诗赋文章,女郎们是从来没有的。大人这破天荒的叫八娘去书房,会不会是因为……有人告了八娘的状啊?”想到任江城前几天闹出来的那场风波,心中惴惴,脸色发白。

任江城伸手拍拍她,安慰的说道:“便是真有人告状,也没事。不慎失足落水,我也不想的。放心,没事。”王媪听任江城这么说,老怀大慰,热泪盈眶,哽咽的道:“八娘长大了,懂事了……”任江城拿帕子替她拭去泪水,开玩笑的说道:“怎么我长大了,懂事了,您反倒伤心起来了,涕泪滂沱的?”王媪伸手抢过帕子擦泪,不好意思的嗔怪,“我这是高兴的……”

这也难怪王媪。一直别别扭扭的孩子忽然通情达理了,做乳母的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任江城下意识的看向桌案上的铜镜。

铜镜被磨得很平,并不能像玻璃镜子一样清晰照出人影,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虽然如此,也能看出来镜中人是位小美女,稚嫩而清新。

任江城心中喟叹。先是能红和能白激动得哭了,然后是王媪感动得哭了,镜中这位相貌美丽的小姑娘在任家虽然孤立无援,却也是有人爱的。王媪和能红、能白,对她便是真心的、忠心的。生的这么美,又有人爱,八娘,其实你是很幸运的啊。

能白快步进来,“八娘,四娘来了。能红已跟她说了,大人差人来唤,您这会儿不得闲。四娘却说,她只说两句话,不会耽误多少功夫的。”

任江城脸上本是挂着笑的,听了能白的禀报,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爱一个人是风霁月的事,没有错。虽然这些浅薄无聊的世人在笑话你,四姐姐却和从前一样是支持你……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如何会不感动呢……那首诗你还记得么?四姐姐很喜欢,已经背会了,这便念给你听…”

任淑英的话仿佛又响在耳畔,令人厌烦,又令人鄙夷。这位任家四娘表面上看着很温柔,坑起姐妹来却是毫不手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怂恿任江城,唯恐任江城丢人丢的不够狠。若是真的任八娘还在,十四岁的小姑娘,身边只有乳母、婢女服侍,没有父母保护教导,又被辛氏等人排挤嘲笑,难得姐妹之中有任淑英跟她要好,会格外很信任她的四姐姐吧?说不定脑子一热,心中一慌,真就听了任淑英的话,把她口述的那首诗写了出来。那样的话,任家八娘的声誉算是掉到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了。整个宣州城以后再提起任江城,都会把她当成一个笑话,一个可怜又可悲、可恶又可耻的笑话。

孤独无助的她或许会被禁足,或许会被匆匆忙忙嫁给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又有谁会怜惜她呢?她的亲生父母远在嘉州,就算真心疼爱,也是鞭长莫及。

这样的后果,任淑英难道不知道么?当然不会。可她做出一幅“我和你要好,我为你着想”的伪善面孔,欺骗怂恿任江城,让任江城犯错,让任江城出丑,让任江城倒霉……十五六岁的年轻女郎,如此狠心。

任淑英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开始大概是为了讨好辛氏、王氏等人,毕竟任江城不为任家女眷所喜,看着她闹笑话也算是内宅中一件消遣。后来么,应该是为了讨好任淑慧,大概任淑慧许了她什么好处吧。任淑英是二房庶女,王氏尖酸刻薄,她知道王氏指望不着,只好另觅靠山,抱任淑慧的大腿。

现在她过来保准也没好事,指不定又想忽悠任江城做什么呢。

任江城想想刺史府这些糟心的人、糟心的事,心中极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