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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记 (重生)(5)+番外

所有的灾难,所有的艰难困苦、颠沛流离,起因都是父亲的突然身故。

而父亲之所以会英年早逝,就是因为他同意代替云湍出使高丽,从此踏上不归路。

“如果我没有记错,就在我痊愈之后不久,父亲便要出京了……”云倾心惊肉跳。

因为出使高丽路途遥远,且需要走海路,波涛汹涌,祸福难料,所以一直是个苦差,人人避之不及。云潜之所以会摊上这个差使,并不是朝中指派下来的,更不是云潜主动要求的,而是因为一个人----云潜的堂弟,翰林院编修云湍。

云潜自幼父母双亡,是由他的叔父、时任礼部尚书的云守笃抚养长大的。云守笃娶妻王氏,云家称之为王夫人,王夫人育有两子,云浛、云湍,云守笃另有两名庶子,再加上云潜这个侄子,云府算来共有五位公子:大爷云浛,二爷云洺,三爷云潜,四爷云湍,五爷云浈。这五人脾气禀性各异,才华学问也差异很大,大爷云浛最为沉稳持重,恩荫入仕,官至武库清吏司郎中,二爷云洺是个才子,可惜青年早亡,三爷云潜和四爷云湍同一年中了进士,同一年进了翰林院,同为天子近臣,五爷云浈体弱,且从小不爱读书,只管了家中庶务,替父兄分忧,看样子是一辈子不打算做官了。

云湍这个人心高手低,志大才疏,他一时冲动向皇帝请旨,自告奋勇要做这个使臣,但是回到云府之后他妻子程氏闻讯大怒,跟他闹得不可开交,一定不许他出这次远门。云湍一向养尊处优,想到自京城到高丽的这番奔波他也畏缩了,但是已经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还能反悔不成?只好硬着头皮充好汉,“这使臣我是做定了!”程氏更加恼怒,扯着他到了王夫人面前。王夫人听说云湍要出使高丽,涕泪横流,寻死觅活,一位尚书夫人硬是使出了市井愚妇的手段,撒起泼来。云浛、云潜、云浈等人免不了前去劝解,云浛眼眶中两汪热泪,“我倒是想替四弟前去,可恨我如今主管武库清吏司,便是上表请旨,陛下也一定不允。”云浈非常惭愧,“我也想替四哥,可我一介白身,唉……”云潜是由叔父叔母养大的,不忍见王氏这样,道:“我替四弟前去便是。”王夫人本来哭得震天响,云潜这一开口,她哭声立即停了,凝神看着云潜,又惊又喜,“阿潜,你这是真心话么?”没等云潜答话,她便一把拉过云潜的手痛哭起来,“你友爱弟弟,很有做兄长的气度,叔父叔母没有白白疼爱你啊!没有白白养大你啊!”云湍不好意思,“三哥,这趟差使是小弟自己求来的,怎好推给你?这一行山高路远,又辛苦,又危险……”云潜笑,“四弟,你就不必跟我客气了。”云湍讪讪的道谢,也便由着云潜了。

等云守笃回到家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云守笃把云湍痛骂了一通,“你自己揽的苦差,休想推给你三哥!”云湍被骂得灰头土脸,云潜却道:“阿稚的病来势汹汹,好不吓人,现在不也痊愈了么?可见这是否极泰来的好兆头。叔父不必替我担心。”云守笃一声长叹,“如此也好。阿潜,等你载誉归来,叔父设宴替你庆功。”

呵呵,什么载誉归来设宴庆功,那一次出使,便是永诀……

“阿稚,阿稚。”何氏低声呼唤。

云倾抬头,见母亲正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不由得很是歉疚。

她漆黑如墨的大眼睛中满是迷惘,呆呆的点头,“好,起。”

她生的很美,神情却有些呆滞,不够机灵,更没有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活泼爱笑,太-安静了些,看起来有些呆傻似的。

何氏心中一阵难过,“阿稚原来是多聪明伶俐的孩子啊,现在却……”眼圈便有些发红了。她命婢女打了温水过来,亲自替念稚洗漱了,换了件淡绿色的杭罗衫子。

云倾本就肌肤白嫩,这淡绿色的杭罗衫子上身之后更衬得她小脸蛋如粉雕玉琢一般,娇嫩可爱。

不过,人还是呆呆的,木木的。

待打扮停当,云倾也清醒些了,何氏便牵着她的小手出门去了前厅。

前厅之中,上首坐着位年近四十的男子,身穿道袍,五官端正,脸上颇有风霜之色。坐在主位相陪的青衫男子比他年纪要小几岁,清瞿隽雅,风姿特秀,眉宇间却隐隐有忧色。

“有劳厚朴兄了。”青衫男子客气道。

“你我兄弟之间,何须这般客套。”韩厚朴道:“你放心,阿稚是有福气的好孩子,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青衫男子便是云倾的父亲云潜了,字越客,听韩厚朴这么说,露出欣慰的神色,“承你吉言。厚朴兄,你的医术小弟是知道的,阿稚全指望你了!”握住韩厚朴的手,其意拳拳。

韩厚朴叹道:“咱们相识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性情旷达,却没想到你也有这般失态的时候。愚兄这回便留在京中不走了,等阿稚什么时候大好了,愚兄再出门游历。”

云越客大喜,起身深深一揖,“兄长高义,小弟铭感五内。”

韩厚朴起身还礼,温声道:“阿稚是你爱女,愚兄自当竭尽全力。”

“阿稚,慢点儿。”门外传来何氏温柔的声音。

云越客欣喜道:“阿稚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前。

云倾随着何氏迈入厅中,看到云越客迎面走来,心情激荡,百感交集,几乎难以自持。

这是她的父亲,她的至亲,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最为她着想的人……

云倾真想扑到父亲怀里大哭一场,可是想到父亲即将到来的命运,她硬生生把已经到了喉间的深情呼唤咽了回去,“不行。爹爹如果知道我痊愈了,没事了,还是会欣然同意代替云湍的。如果我一直呆呆傻傻的,爹爹绝对没有心思离开我,离开这个家。”

☆、第5章 难人

“阿稚。”云越客弯腰轻抚女儿的头发,“阿稚睡醒了么?见了爹爹,高不高兴啊?”

“那还用问么?定是高兴的。”韩厚朴含笑踱过来。

“韩伯伯。”云倾见到他透着憨厚和慈爱的面庞,心中一阵酸痛。

韩厚朴之前住在川中,这次回京之后便被卢氏留下了,一直没能再离开京城,后来被卢氏举荐做了御医,卷入宫庭争斗,死得不明不白。

“韩伯伯一直在外游历,他是因为我才回京的,他是因为我才被卢氏利用的……”云倾无比内疚。

彼时她年纪尚小,并不清楚卢氏是如何留下韩厚朴,又是如何逼他做了御医的。不过,如果她现在便恢复如初了,韩伯伯是不是可以立即起程,以免落入卢氏的魔爪?

为了父亲,她应该装傻;为了韩伯伯,她却应该尽快好起来啊。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呆呆傻傻还是聪明伶俐?”云倾脑海中迅速转着念头。

“阿稚,怎么了?”“阿稚,不开心么?”云越客和韩厚朴不约而同蹲下身子,溺爱的看着云倾,目光中既有怜惜,又有担忧。

“阿稚才醒过来还好好的,比昨天强多了。”何氏忍着伤痛,低低的道。

云倾胸中一热。

前世那么艰难的情形都过来了,何况现在!前世她独自一人面对惊涛骇浪都没有自暴自弃过,现在她有父母、有亲人,助力更多,底气更足啊。

父亲,母亲,哥哥,韩伯伯,每一个人都要保住,一个也不能少。

云湍自告奋勇出使高丽是初秋时节的事,她记得前世父亲是八月十五和家人一起赏月之后才离开京城的。现在还是夏季,如果一直装傻,父亲、母亲、韩伯伯不是还要担心许久么?那样虽然能留住父亲,也是不孝,而且对韩伯伯太不公平了。

生病这件事很难说,有时看着好了,说不定之后会有反复……办法总会有的,反正到时候用正经手段也好,耍赖也好,无论怎样也好,她是一定要把父亲留在京城,不会再继续上一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