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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羽叶栾(108)

作者: 徐攸亭 阅读记录

沈绥带她驰骋,忽而前方一阵刺眼光芒。跑入了富丽堂皇的宫殿,她身穿紫色官袍,系玉腰带,立于天子侧,听那含元殿外排山倒海的山呼万岁。

这呼喊万岁之声渐渐汇成某个人对她姓名的呼唤。瞬间梦醒,她悠悠睁眼。

头轻轻歪向一边,呼吸交错,长发相缠,他的气息几乎包围了她。沈绥好像睡得很熟,她动作轻轻地从他臂弯里支起脑袋,看见桌案上摆放的茶壶。

垂在胸口的被衾还没掀走,只听头顶沉沉一句,“别动。”

沈绥扶着她的双肩把她按回,手又抚上她的脖子仔细检查。那里缠上了浸过药的布带,动作过大可能伤口会裂。待确认了她安然无恙且裹得相当严实后,他下床套靴,回头问她,“想喝水?”

不能点头,脖子不能动,她无力的应了声。

沈绥倒了水,用嘴吹开水雾,送到她唇边让她细细地抿。叶栾抬头,手推了推杯沿示意不喝了。沈绥放回杯子,坐在桌边圆凳。默了片刻,叶栾问道:“韫之和吏部侍郎还好么?”

“无大碍,各自在家中静养。”分别了一整个春天,陇右腹地的风沙好像把他的面庞磋磨地更棱角分明,双目凝视时深邃无比,仿佛无论如何也猜不透。沈绥还在看她,那样的目光说不上奇怪,但叶栾心里不美。

她伸出手拍拍自己空出来的枕头一截,道:“都护是不是想对某说些什么?”她身侧的被衾微乱,被单上也有自己躺过的皱褶。

沈绥这才走过来,靠在床边的束帐流苏,握住叶栾的手,道:“礼部员外郎赵氏的香椿酥饼,和我做的透花糍,哪个好吃?”

“都护,”好似没听见,叶栾闭上眼,把他的手掌往自己额头上一放,“你摸摸我额头,是不是更烫了些。”

叶栾在被衾里好生窝着,但沈绥的手就此覆着在她额头一动不动。等她要睁开眼睛时,羽睫却被轻轻拂过,下意识的颤动如同花瓣上蝴蝶翕翼。

她的脸好小,也退了些热。叶栾没有睁开眼睛,否则她会看见沈绥眼里藏不住的怜惜。他不打算再说这件事情的具体细节,手掌也只是在她脸上游弋片刻,复为她捋捋头发,道:“睡一觉罢。病好了,再去见陛下。”

话音刚落,外边响起咚咚敲门声,李管事顾不得其他,推开门道:“萧宜鸢在牢狱中自裁了!”

叶栾一惊,从床上支起声,沈绥按住她不让她动。叶栾咬着嘴唇,不言不语,直视他的目光却无比执拗。这一瞬间,病弱的叶栾又成了心怀家国的礼部侍郎。

“好,不过你得跟着我。”沈绥拿出一叠干净衣物,都是在她昏睡时派人去礼部取回的,再帮她从里衣中衣一一穿戴整齐。叶栾站起来摊开双臂,沈绥正为她拢上外袍,紫色绸缎滑过手背,叶栾摁住了那只还未套上的衣袖,道:“这是尚书品级的官袍。”

沈绥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有什么不妥么,叶尚书。”

宫变非同小可,败后的陆浣与陆峥直接被收禁于御史台狱。大理寺也有监狱,不过主要是关押各部司的犯罪官吏及各地的重要钦犯。

马车驶入朱雀门,沈绥搀着她下车。从鸿胪寺与宗正寺之间的道路进去,挨着宗正寺的便是御史台。不少相识的官吏前来问候她身体如何,关切之意未达眼底,但在沈绥面前起码是做足了样子。许是他搀扶自己的姿势过于亲密,一路上还吸引了不少目光。

郑尚书被查,叶栾从侍郎正式升任为尚书的消息刚刚才在的部司寺监里传得沸沸扬扬,这回就服紫进皇城,看来往后会变成天子近臣,如日中天哪。

正当他们感叹眼前这景象及朝廷局势时,出现一个不合群的声音,“不一定。她背后的故事和宦海的浮沉,谁敢轻易断定她前途无限?”

方筠刚好从中书省被遣来宗正寺办差,在公房内看见他们走过的背影,心有不屑。他没看见血染甘露殿的一幕,从中幸运逃生的官吏却会永远记得那晚大雨倾盆,叶栾甚至不惜自己性命为他们争取时辰的模样。不卑不亢,勤勉自持,她当尚书一职,少有人异议。

宗正寺的长官宗正卿听他这发言,心想这是少年人火气重罢了,拍拍他的肩,道:“叶尚书虽不好笑语,但为人赤忱。你初出茅庐,日后,她会是你的伯乐也不一定。”

方筠噤了声,对宗正卿打过揖,便匆匆抱着牒状向北离开。

御史台狱由御史大夫和御史中丞主管,李韫之养了两天伤就照常应值。叶栾走下台阶吩咐了狱卒不必通报,阴暗的审讯室里,他刚好在翻阅狱案。

被烛火映照的侧脸,愈发坚毅。叶栾觉得,他好像比以前变了些许。少了恣意爽朗,因无常人世中有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而担负起责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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