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岁的孩子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不只是背书那么简单。
沈家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
松先生张开了嘴。
连站在那里的杨敬脸上也浮起了笑容,松山还真的以为两个孩子背背书这样简单,多少年没见。松山不但没有长进,品行还不如从前。
国子监不少的学生围过来。
所有人都在议论那个垂髻小儿提出的问题。
天下有三德,君子有三德,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有三德,人君大德有三,这是要读多少书才能一口气说出来。
君子为政,该以何为先。
这是准备正式开笔写文章的人,才会想的问题。
怪不得人人推崇杨敬先生。普通的先生只不过教教十三经,余下时间再攻《春秋》。就算最勤快的学生,想要学这个也要到十四岁以后。现在却有个七八岁的孩子,已经开始学做制艺。
只有杨敬先生才能教出这样的学生。
方才邱章的背诵忽然变得稚嫩起来。
一个是背书,一个是用书,不用再比试已经分出了高下。
邱恒林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整个人仿佛脱力了一般,一双眼睛从沈元坤身上挪开,落在儿子身上。
张嘴,张嘴说啊,张嘴说,多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就能答不出来。
邱恒林几乎不能喘气。
沈元坤道:“松先生,这可是《论语》中学到的?先生正教《论语》,我们昨日才温了课。”
邱恒林冷汗一下子从全身各处冒出来,越是思量越思量不出。
到底在那里写出这样的话?
《论语》的哪一卷。
“子曰……子曰……”邱恒林忽然结巴起来。
翰林院,邱学士常常将自己的儿子挂在嘴边,京里人人都知道邱恒林的公子邱章堪比神童,将来定然会大殿唱名。
如今这个邱章,在国子监门口,被一个比他矮半头,小两岁的孩子问得满头大汗,只能结巴地说出两个字。
真是笑话。
邱家想要折辱旁人,脸上却被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
那位松山先生也面上无光。
松先生顾不得颜面,张嘴提醒,“《论语》卷九。”
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那么多目光落在他身上,邱章浑身颤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邱章回答不出,所有人看向旁边的沈元坤,想知道这个孩子能提出问题,自己又会不会解答。
沈元坤道:“《论语》卷九,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松先生觉得许多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句话仿佛是在教训他。
教训他不应该带着弟子找到杨敬师徒,教训他品行不端。
邱章几乎摔倒在地,他怎么忘记了《论语》卷九上的这句话,他明明将所有文章都倒背如流。
沈元坤顿了顿接着道:“《群书治要》卷四十七政要论,故君子为政,以正己为先,教禁为次。”
用《群书治要》为题,要用《论语》来做解。
一个孩子居然能提出这样的问题。
杨敬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昆哥的肩膀,眼睛里满是欣慰的神情。
“真厉害,怪不得杨先生会收他为弟子。”
忽然之间,许多谣言不攻自破,什么为了钱财收商贾家的子弟,什么自命清高不过是为了博名。
这样的学生谁不想收入门下。
再看看旁边的松先生,同样是先生,杨敬先生会倾力教沈元坤,松先生却眼高于顶,并不将这个沈元坤放在眼里。
“昆哥在哪里?有我老婆子在,谁也不能罚他。”
声音从人群外传过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言以对
杨敬听出来这是母亲的声音,忙走几步上前,人群已经纷纷让开,满头银发的杨老太太让人扶着走进来。
“母亲,”杨敬忙上前行礼,“您怎么过来了,这大冷的天,不好在外面就留,儿子将母亲接回家中……”
杨老太太神情难看地挥了挥手,“我在郑家住的好端端的,不敢跟你回去。”
这话说得让人哭笑不得,杨敬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上前恳求道:“母亲,儿子有不对的地方,您万万息怒,等回到家中,儿子向您请罪。”
杨老太太却不理睬杨敬,反而向昆哥招了招手,“昆哥过来,他们可又欺负你?”
松先生彻底愣在那里。
外面不是传言杨老太太因为杨敬收了商贾的子弟做学生这才气得来了京中。
何明道也出去打听过,杨老太太听说杨敬收了沈元坤气得不得了,任杨敬怎么央求都不肯跟着杨敬回家。
何明道不可能会骗他,可是现在杨老太太怎么可能反而为沈元坤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