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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昵(36)+番外

秦峥脸上表情很淡,手指无意识把玩打火机:“不记得了。”

余兮兮“嘁”了一声,“我就记得。而且记得特别清楚。”

他转过头看她,目光很深。

她接着道:“我写的是我爸。我最崇拜的人——我的爸爸。”说完,仰脖子猛喝灌进去一口啤酒,拿袖子擦擦嘴,又笑了,弧度凉薄而讥讽:“那个时候,我和我爸的关系挺好的,我很崇拜他,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一切事物偏离既定轨迹,都必然有外力作祟。

余兮兮和余卫国关系恶化的外力,出现在她十八岁那年。

“我爸有头脑,也很有能力,经商之后很快就在云城做大。”她声音很轻,眼底平静无波,似陷入回忆中,“余家的香水最开始只在云城卖,后来,卖到了临近好几个省市,再后来,卖到了全国,好像一夜之间,余家就变成了云城首富。”

风安静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余兮兮抬起头,城区的天空看不见繁星,夜色浓得像墨。她又抿了一口啤酒,咽下。

“一切来得太快了。”她说,“物质的变化,快过了人心。”

秦峥抿唇,视线在那张白净脸孔上停驻,某一刻,他想起阿尔泰山脉上的雪,积久不化,在月光下反射出莹莹光泽。

“六年前,我无意发现,我爸在跟境外的一些不法商人合作。”余兮兮低下头,没拿酒罐的手捏了捏眉心,看上有些疲惫,“我被绑架,就是那些人干的。”

秦峥拧了下眉:“境外?”

余兮兮点头,“嗯。缅甸那边的。”

“合作什么?”

“具体不太清楚。总之,那伙不是好人。”

“绑架你的原因?”

她苦笑了下,“利益分配不均吧,还能因为什么。”捏啤酒罐的手用力收紧,低声续道,“如果他没有和那些人有纠葛,我就不会被绑架,也就不会害死黑风。”

秦峥点了支烟,抽着,仰头看天,眼底透出冷色。半晌,他淡声说:“很多人眼中,生命,道德,是非,远没有利益重要。”

“……”余兮兮转过头,他在看天,清凉月色映入瞳孔,漆黑之中折射亮光,如缀繁星。

她说:“所以才会有你们的存在。”

秦峥回望她,漆黑的眸,深不见底。

余兮兮勾着唇,半开玩笑的语气:“不是么?因为有太多的人认为利益高于一切,所以才有你们,保护国家和所有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值得尊敬。”

说着,酒罐子举起来,碰了下他的,“敬你,人民解放军。”

秦峥盯着她,片刻,笑了下。

“难得从你嘴里听我一句好话。”

余兮兮:“……”

秦峥别过头,吐出烟圈,拿起椅子上的啤酒喝了口,冰凉酒液顺着喉咙一路往下滑,浸遍肺腑。

值得尊敬。

他靠上椅背又抽了口烟,视线上移,遥望夜空中的远方,笑了下。小姑娘。军人本职而已,怎么在她嘴里能这么伟大。

空气里又响起那阵熟悉的“叮叮”声。

余兮兮垂眸,毫不惊讶地看见他手指把玩打火机。她蹙了下眉,注意到这个打火机仍然是之前那个,银色,泛旧金属,右下角有一枚浮雕图案,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她道:“这个打火机蛮好看,别人送你的?”

秦峥手上的动作微滞。

拇指停在盖帽儿上,几秒,然后往下,指肚摩挲浮雕。

“嗯。”他点了下头,语气很淡,“别人送的。”

“女人?”

“……”秦峥视线落她脸上,她目光定定,和他对视,一双大眼晶亮晶亮。

半晌,他眸子里浮起兴味,倾身,往她靠近:“你猜?”

余兮兮说:“我猜,是个男人。”

“为什么?”

她盯着他,“感觉。”

秦峥静数秒,“你感觉挺准。”

余兮兮:“战友?”

“嗯。”

“老董?”她记忆中依稀记得这么号人物。听他提过几次,两人的关系应该很不错。

秦峥没什么语气地说:“不是他。”

猜错了。

余兮兮迟迟点头,“哦。”然后也不再追问这个,转而道,“这个火机你一直带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话刚说完,街上忽然飙过去几辆跑车,引擎隆隆震天,撕破静夜,夹杂年轻男女的笑声,嚣张,放肆,高调又张扬。

车速很快,一眨眼就没了影儿,扬起满天车尾气。

她目光不自觉地追过去,愣愣出神,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前的自己,玩世不恭,生活看似光鲜,实则荒诞狼藉,没有精神,没有灵魂。

几秒后,世界重归宁静,身旁的人说:“为了记一个人。”

“……”她不解,“什么?”

秦峥说:“特殊意义,为了记一个人。”

留着一个打火机,是为了让一个男人永远记住另一个男人。这种事,怎么理解都有些古怪,像Gay。余兮兮好笑,原想调侃几句,可话到嘴边又觉不合适,于是咽回来。

诡异地死寂了半晌。

秦峥烟抽得很快,几口就是一根。片刻功夫,地上的烟头已经四个,稀稀拉拉散着,烟灰随风吹到远处,烟雾在月光下成了浅淡青色,莫名寥落。

良久,秦峥掐了烟头,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根,放嘴里点着,忽然问,“不想知道原因?”

余兮兮捧着酒看他。

他双唇薄而润,颜色偏淡;鼻梁骨很高,长睫毛,眼窝深邃。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对他充满了好奇。

“你要告诉我么?”她试探地问。

身旁的人扯唇,这笑寡淡,意味也不明,半晌才道:“送这火机的人叫陈安国,我手下的兵,也是我的师弟。”拿啤酒罐儿的手抬高,缓慢倾斜,酒哗啦洒一地。

“他死了。葬在烈士陵园。”

他说这话时,眼漆黑沉暗,教人读不出一丝情绪。

风停了。

……

“峥哥,今儿不是你生日么?给你买了东西。诶,少抽点儿烟。”

“峥哥,这是我头次出任务,你看着我点儿啊,我怕自己太紧张,得闹笑话……”

“峥哥,等回云城一起喝酒啊,我请!”

“这是我新领的犬,叫山狼,怎么样,是不是长得跟哥们儿一样帅?”

年轻的脸,洪亮的嗓门儿,爽朗的笑,一切都还像停留在昨天。

秦峥脸色平静,喝了口酒,目光落在未知某处。

……

“公元2014年5月10日,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兰城军区‘利剑’特种队与云城军区“拂晓”特种大队联合行动组,结束东南亚‘金三角’地区剿毒使命,奉命回撤。各位烈士,我部在任务期间,剿毁制毒窝点七十余处,逮捕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涉毒人员九十余名,保卫了国家人民财产安全,初步完成党和国家交与的任务。”

“愿你们,瞑目——”

……

第26章

夜深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晚上12点。

地上,空啤酒罐子散得到处都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儿,三小时不到竟喝完了整件酒。

秦峥一盒烟也见底,收起打火机, 没什么表情地说:“回去了。”

话音落地,长椅上的姑娘却没起身, 也没说话,脸红红的, 垂着头, 像在发呆。长椅下, 两截光裸小腿无意识地荡来荡去,白得像雪。

须臾, 秦峥伸手, 轻轻摸上她脸颊,捏了捏, 嗓音不自觉就柔了下来:“你明天还要上班。乖,听话。”

男人的手在空气中待久了, 粗糙微凉, 余兮兮喝了酒脸是热的, 温差一刺激, 下意识就歪了歪头,把那只手夹在了脸蛋儿和温热脖颈间。

“你手好冷。”她轻声说。

他静了静,手指捏住她下巴, 把她的脸抬了起来,审度。

余兮兮也在看他,大眼水润,晶亮得像有星星。

秦峥眯眼,“又醉了?”

她认真地摇头,“没有。”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一句:“我酒量很好的,哪儿那么容易醉。”

这事儿余兮兮没说谎。

在喝酒方面,她一直能称得上是女中豪杰,洋酒兑冰红茶,一个人喝两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今晚,她和秦峥两个人喝一件啤的,她五罐他七罐,程度远远没到她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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