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评玉笑了,挑眉问:“我几时让你惯着了?”
“没有没有。”在夫人面前,梁庵道认怂比谁都快。
末了,梁庵道说:“这回法学论坛,多少人过来跟我道贺,夸小傅年少有为。就在你这儿,他一文不值。你信不过阿芙,总得信我看人的眼光。假日时日,怕是旁人介绍我,都要借小傅的名头。就当我卖我一个面子,下回别这样了。”
章评玉默了片刻,才说:“谁说我不是诚心刁难了?”
梁庵道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只是口头上总不肯服软。
梁芙离开梁家,一路气鼓鼓,上了车去打火,更是猛地抽了一下鼻子。傅聿诧异将她手臂一抓,往她脸上看一眼,笑说:“我还没什么呢,你怎么倒哭了?”
“我妈真是欺人太甚。”
“师姐,你这句话的语气,跟小朋友一样。”
梁芙瞪他,“我帮你,你还说我?”
傅聿城笑了:“车换我来开好不好?”
交换过位置,梁芙系好安全带,便跟傅聿城一路谴责章评玉的“恶行”。说了半天,傅聿城仍然一脸平静,便问道:“你怎么都不生气?”
“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傅聿城笑说,“只要你喜欢我,这些都不是问题。”不能喜欢玫瑰,却吝于付出被刺扎伤的代价。
梁芙笑一下,脸色稍霁,“……我妈道歉之前,我不会再回家了。”
“做小辈的,可以适当服一下软。”
“傅聿城!”梁芙横她,“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站在哪一边不重要,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胜之不武。”
梁芙怔了一下。
傅聿城松油门减缓车速,侧过头去看她一眼,笑说:“再说,我都是你的盖世英雄了,总不能一直让我为我冲锋陷阵。以退为进也是战术……”
“那是口不择言乱说的!”
“‘老公’也是乱喊的?”
“……”
“再喊一声听听。”
梁芙扬手打在他手臂上,“好好开车!”
晚饭没有吃饱,到家之后没多久,梁芙就开始张罗夜宵。
却也不敢吃太多,因为明天团里要测体重,于是整碗的手工面,都进了傅聿城的肚子。
梁芙还在哀叹晚上那瓶红酒,“……我俩一口没喝呢!”
“我记得你有一位老朋友,是做红酒生意的,不会是找他拿……”
话没说完,梁芙抄起台面上的纸巾盒打他,笑说:“你没完了!”
被章评玉影响的心情,这时候已经彻底恢复。
是她自己太执妄,其实没必要。
父母子女血缘深刻,关上门来却是两家,各有各的风花雪月,柴米油盐。
·
这一年的夏天,也很快只剩一截尾巴。
中秋假期,梁芙和傅聿城重返雪山脚下的计划成行。假期人多,他们侥幸才订到了山脚民宿的最后一间客房。
九月中,远处山尖已经落了雪,下过雨的天气薄雾弥散,远近建筑在雾中褪色,点苍留白的一副水墨画。
民宿里却堆满了各种鲜艳色彩,墙上的画,竹筐里的布艺纪念品,门廊上的东巴纸灯笼。
他们上回来,是在婚姻关系行将就木的那一年初冬,那时只觉满目苍枯,四时之景凋敝。
而今心情大不相同,看什么都喜欢,寡淡和鲜艳都觉恰到好处,连灯上扑着一只白蛾,也会认为可爱,惊叹它竟然不冷。
房间在二楼,视野好,推开窗户就能看见远处雪山。一整天舟车劳顿,这一晚休息得很早。
因有上次爬雪山遇上暴风雪,整一队人被困于山上的糟糕经验,这回他们故地重游,便将这一环省去。
第二天一早,梁芙先醒,洗漱过后去楼下弄早餐吃。
客栈的老板娘还记得她,在她点单的时候与她多聊了两句,笑说:“你们那队登山的,后来都还好吧?”
“还好。”
“要惜福啊,”老板娘说,“死里逃生是为大幸。还有你老公,对你真好,真羡慕。后来带你们登山的那个领队过来说起遇到暴风雪这事儿,说后来被救出去,你老公昏迷的时候还不停喊让先救你。”
梁芙愣着。
老板娘再感叹一句:“要惜福啊。”
吃过早饭,傅聿城借来了车,载她去镇上。
清早空气有些冷,梁芙却将窗户打开,手让寒凉空气吹得冰凉,伸过去挠傅聿城脖子。傅聿城躲了一下。
车载广播里放当地的小调,听不懂,但那旋律简单,听两遍就能跟着哼。
梁芙头发让风糊了一脸,从包里翻出一根头绳,把头发顺到一侧,编成一股长辫。
“傅聿城,”梁芙头靠在座椅上,偏过去看她,“前年我喊你来这儿玩,你为什么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