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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焚箱(11)

见孟劲松不说话,辛辞识趣地闭嘴,但脑子里静不下来,始终是那女人十指抠地往前爬的场面,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颗心狂跳:“老孟,这是哪儿杀人了吧?”

他声音发颤:“海市蜃楼,不就是把别处的景折射过来吗?这儿看到的是假的,但别处的是真的啊,是不是有人……正在杀人啊?”

他被自己的设想给吓到了,胳膊上鸡皮疙瘩一阵泛着一阵。

孟劲松有点不耐烦:“你山典的词条没细看吧?海市蜃楼是空间转换的概念,但山蜃楼是时间上的,换句话说,山蜃楼的景就是在这原地发生的,但事情可能是几十年前、也可能是几百年前的——刚那女人穿的白褂子,免襟盘扣子,一看就知道是解放前的,过去的事了。”

“在这……就在这儿?”

自己站的是案发地?辛辞小腿上一阵寒凉。

孟劲松觉得他好笑:“哪没死过人啊,现在多少住宅楼前身都是乱坟场,湘西解放前被叫作土匪窝子,杀人的事多着呢,那女的,可能就是走亲戚或者赶集,遇到土匪了。”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孟劲松态度这么凉凉的,辛辞心里有点不舒服。

化妆师得精笔勾画,性子大多细腻,辛辞再想了一回,惆怅竟多过了恐惧:蜃景特别鲜明,肉眼根本分不出真假,回想那女人的脸,清清秀秀的,不像山里的姑娘,应该是个知书识字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走这种道,结果遇到天杀的土匪,大好青春就此断送,相逢即是有缘,哪怕是这么隔空相逢——是不是该买点香烛纸钱烧一烧,顺带也给自己去去晦气……

正胡思乱想,不远处传来孟千姿的声音:“中了!”

孟劲松一喜,蜃珠已得,有光也无所谓了,他打亮手电,握着玻璃罐大步迎上去,灯光一起,辛辞反没了安全感,也赶紧跟了上去。

孟千姿已经解开鱼线,正拎着铁环把抱蛛放进玻璃罐里,抱蛛的其它几只步足大张,步足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但看那姿势,又确实像是在拼命抱着什么,可怜辛辞侧着脑袋,不知道换了多少个角度,才说服自己——似乎隐约依稀好像确实是看到了一线转瞬滑过的镰刀亮。

其实钓蜃珠这事,技术难度也就中等,难的是刚好撞上这种机缘,再加上此时雨势更小,形同牛毛,再过个一时半刻,估计山蜃楼就要消了,孟千姿这时候“中了”,如同交卷铃前两秒答题完毕,低空过关,颇有运气。

孟劲松那张常年板着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这怕是咱们山鬼近两百年间钓到的第一只蜃珠,回去我就联系山桂斋那边,《山鬼志》得记你一功。”

荣誉在手,此时就要谦虚了,孟千姿一派淡然:“随便吧。”

《山鬼志》辛辞倒是知道的,是山鬼记录历代杰出角色的谱志,一般来说,山肩以上级别的人都会被记录在册,坐山鬼王座的更是会被大书特书,看来关于孟千姿的那一部分,少不了“收蜃珠”这一条了,小平爷爷说“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果然非常有道理,未来大家只会知道是孟千姿收到了蜃珠,谁会想得到她那三番四次的“没钓到”呢。

有时候,结果确实比过程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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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惊无险,胜利收官,三人原路返回。

辛辞怕孟千姿提起他刚才的糗态,一直说个不停,一会说该犒劳抱蛛,一会又展望几位姑婆会给孟千姿什么奖励,说到嗨处,摇头摆脑,手臂一扬,手电光恰斜照到一棵午陵松的高处。

这树长了有些年头了,大概十来米高,树干上皲裂的树皮块块都有手掌大,树身有脸盆那么粗,但不算枝繁叶茂,很多光秃秃和半断的枝干,像横七竖八砸进树干里的桩子。

其中一根桩子上,吊着一个人,离地有一人多高,身子背对着他们,被风吹动,还在悠悠晃着。

辛辞一声“妈呀”,连退两步,小腿直打晃。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又是蜃景,因为那吊着的男人头上盘着辫子,腰里绑布带,松扎着裤管,脚上套着草鞋——辫子头哎,看这装扮,比刚刚那女人的年代还要老吧。

湘西过去,还真是个土匪窝子,这野山里,得坑了多少人命啊。

反应过来之后,辛辞的脸一路红到了脖根:这都第二次了,孟劲松这次连大气都没喘,自己却还这么大惊小怪的。

孟劲松说他:“又猝不及防啊?要我说,想克服恐惧,得正面杠,你不如过去挨他站会,学我刚才那样,拍一下扯一下,以后就不会怕了。跟你说啊,机会难得,没准你这辈子,就见这么一次山蜃楼……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