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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焚箱(180)

“那个祖牌,就是个材质未知的肉胎,活着的时候坚硬无比,刀枪不入,被山胆杀死了之后,就跟一堆软塌的烂棉絮一样。觉不觉得这前后对比跟人体有点像?人体活着的时候,有活力、有弹性、指哪去哪,死了之后,一堆朽肉,毫无生机,发烂发臭,连动都动不了一下了。”

江炼哦了一声。

神棍对他这反应很是不满,决定给他下点猛料:“那块祖牌里,有一个男人,确切地说,是一个男人的魂魄。民俗点的说法,叫洞神,科学点的说法,是脑电波。白水潇就是爱上了这么一组……脑电波。”

江炼又哦了一声,大概人特别累、特别不想说话的时候,对事物的接受度就会很高吧。

神棍惊讶:“这你都能接受?”

江炼懒懒答了句:“这要是在《聊斋》里,不就是爱上了个鬼吗?是中国人都能接受。”

神棍不服气:“这可不一样,《聊斋》里的鬼,都是又漂亮又妖媚,能被人看见的。”

江炼闭上眼睛:“看得见看不见,有什么分别呢?爱情说到底,是一种感觉,宋朝的时候,不是有个诗人被称作‘梅妻鹤子’吗?只要对方能给你这种感觉,不管它是男是女,是生是死,是梅花还是塑像,是照片还是脑电波,都是你感情的寄托之所。”

神棍愣了好一会儿:“小炼炼,你这个人,思想真是很前卫啊。”

前卫吗?

如果这都算前卫,那神棍也挺前卫的,毕竟,他听到这说法,并不斥责是胡说八道,反赞他“前卫”。

江炼嗯了一声:“略前卫吧,你接着说啊。”

神棍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有点接不上:“说到哪了……哦,山胆制水精,这个‘制’字用得挺委婉的,其实完全就是杀啊。难怪白水潇拼死也要阻止这事的发生,你换个角度想:山胆一出,她爱的那个洞神必死无疑,她能不疯吗?怪不得那些看守她的人说,白水潇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还理直气壮的,说什么保护爱人、天经地义呢。”

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白水潇有那么强的动机,往自己身上下刀子都在所不惜。

江炼睁开眼睛,呢喃了句:“山胆跟祖牌又有什么仇,为什么要去杀那个祖牌呢?”

神棍揪住了他的错处不放:“错!小炼炼,你犯了个原则性的错误。”

原则性的错误?

江炼不明白原则在哪了,疑惑地转头看神棍。

神棍半个身子探出帐篷,捡了两颗小石子进来,先摆下一颗:“这个,是水精,也就是祖牌。”

又摆下另一颗:“这个,是山胆。”

“这两样东西,在我看来,都是未知的物质,不存在什么意识、好恶、我要攻击你、你要杀死我之类的纠葛——就像水和火,碰到了一起,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又好像酸能洗锈,你能说,是水要去杀火,或者酸要去杀锈吗?”

“水精遇到山胆,是一种自然反应,水精本身,不存在惧怕山胆的问题,就好像你不能去问火怕不怕水,那不是怕,只是一种现象。真正惧怕山胆的,是那个洞神——因为水精是它的肉胎,就如同人的身体,而水精遇到山胆,就会死、会枯朽、会丧失功能,身体一完,那个洞神就无处栖身了。还记得我说过吗,能量守恒定律,身体死了,它也得跟着消失。”

江炼没吭声。

这说法不难理解,就好比刀无好恶,看握在谁的手里罢了:水精只是一种工具,它不会作恶,作恶的,是使用工具的那个“人”。

“还有,”神棍说到酣处,双目放光,“在悬胆峰林近在咫尺之处,居然安放着一块水精,山胆是水精的克星,这样的设置,是不是挺耐人寻味的?”

江炼想起了什么,他坐起身子:“我记得,我们曾聊起过,那块水精,像是监视山胆的。”

“没错!”神棍兴奋,“这样一来,整个故事就全对得上了。”

他试图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一遍。

“那块水精里头,有一个人,叫它洞神吧。它嵌附在崖洞里,也就是距离山胆最近的地方,像一个哨岗,时刻防备着自己被囚禁住的天敌会逃脱。”

“请问,它的天敌想逃出去,首要条件是什么?是山鬼、山鬼取胆,换言之,洞神时刻防备着的,其实是山鬼。”

“再说回洞神,它只是一组脑电波,是一股强大的、足以影响人脑的念力。但是,也只是影响而已,毕竟人的大脑也不是吃干饭的,哪能让你说影响就影响?遇到那脑容量大的,说不定还反杀你呢。”

“我们还知道,它这种念力的使用并不是随时随地,必须得有水,水可以加强这种影响力。但是,也并没有强到哪儿去——水鬼下水的时候,全身都浸泡在水里,主动拿额头贴上祖牌,也只是被控制一两个小时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