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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焚箱(435)

毕竟一行十几个人呢,只靠前头那两三个,哪吃得住啊。

万幸的是,她把足够的人留在了外头:黄松他们一行二十来号人,都在洞口守着,听到里头巨变,黄松壮着胆子进来查看,恰好看到倪秋惠一行悬挂在断口、就快掉下去了,他赶紧扑上来抓住,又大吼着朝外嚷人,外头的人纷纷进来,就这么一个抓住一个,然后迅速挨个结绳,结队拔萝卜般,终于把倪秋惠这一串给稳住了。

说到这儿,倪秋惠感慨了句:“有些时候啊,真是差一秒快一分都不行,那时候,也幸亏我们这串在那吊着呢。”

都是山鬼,应急的手法是一样的,冼琼花她们同样结成了“蜈蚣人”,也同样向着高处急攀,但大概是她们的始发点太深了,到断口处时,那根山肠早已距离对应的那个断崖口太远了。

孟千姿听得冷汗都出来了:“然后,她们恰好看到了你们还吊着,就……”

倪秋惠微微颔首:“我们也向她们喊话了,让赶紧跳过来。”

怎么说呢,就跟空中飞人似的,冼琼花一行在颠扑扭转的山肠中觑准方位、角度,一个整齐划一的联合纵跃,抓住了倪秋惠这一头的“蜈蚣尾”。

要知道,冼琼花这头可是一共八个人啊,八个人的重量,飞纵过来,那势能非同小可,把所有人拉得急往下坠,上头拉人的人即便做足了准备,都瞬间被坠拉入崖下六七个。

崖上崖下,四十多号人连成了一长串,有一多半还在半空悬荡,直如进行着一场最凶险的拔河,下头的人使不上力,惊魂不定,上头的人则龇牙咧嘴,拼接吃奶的力气往上拽拉。

孟千姿呼吸都快连不上了,她抬手抹了把鼻尖渗出的细汗:“那不对啊,理论上是下头的人多啊?”

三妈和七妈她们,两串蜈蚣人加起来,大概有十八个,守在洞外的人有二十一二,原本是上头的人略占优势,但上头的人既被拉落下了六七个,双方力量陡然悬殊,怎么可能还能以少搏多呢?

倪秋惠看了她好一会,才揭晓答案:“你忘啦?我们还有好几头牦牛驮物资上山、也守在洞外呢,这种力气活,放着大块头不用,留着吃肉吗?”

孟千姿恍然,直到这时,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虚脱般倚回床头,仿佛这场命悬一线的角力,她也曾参与其中似的:“三妈,真是被你讲的,吓也吓掉半条命了。”

倪秋惠笑了笑,正要说什么,毡房内又是明暗一换,来人掀开帘子,人还没进屋,声音已经过来了:“三姐,既然大姐过来,我看我还是先走……”

孟千姿认出这声音了:“六妈?”

来的正是曲俏。

她没预备会听到孟千姿的声音,怔了一下,这才款款一笑,声音是惯常的温柔婉转:“千姿醒啦,之前雷都打不醒你,我也忘了该压低声音说话了。”

边说边走到床边,身段儿和姿态,像在台上时一样好看,孟千姿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总觉得她双颊带粉,比前次见时多了好些妩媚。

不过刚刚那句话的信息量好大,孟千姿也顾不上跟曲俏寒暄,忙问倪秋惠:“怎么我大嬢嬢也要来吗?”

话要一句句说,倪秋惠不慌不忙,语调柔和:“刚忘记跟你说了,老四和劲松出去接大姐了,估计今明两天就到——段嬢嬢的尸体不是找着了吗,大姐等不及,说找的时候自己没出力,现在找着了,她不能还干坐着,加上这趟,山户伤亡不小,她也想过来看看。”

孟千姿是王座没错,但高荆鸿是山鬼中资历最老的,她过来,意义到底不一样。

倪秋惠说完这话,又回头看曲俏:“老六啊,你也不要死心眼,都好几年了,那件事,要么说开,要么放下吧——大姐这岁数,这身体,还能挺几年啊,这口气,你要跟她犟到死?”

曲俏眼圈一红:“也不是……”

孟千姿好奇:“什么事啊?”

她大嬢嬢和六妈,都不像小心眼的人啊,什么了不得的气,好几年了还揣心窝子上?

倪秋惠答非所问:“我是个出家人了,看得比从前更明白,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必强求呢,强求如攥水扑风,攥不紧、留不住,扑不着,水有水的去处,风有风的归向,来来去去,都是在咱们命里留影,随它吧,记得就好。”

孟千姿听不懂:“三妈,知道你悟性高,跟我们这种俗人说话,能不能通俗点?”

倪秋惠没吭声,目光却往门边溜了过去。

是江鹊桥,从门帘底下拱了进来,大概是任务达成,姿态中带点趾高气扬,还带了点不耐烦,像是在说:烦银!老支使人家做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