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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74)

卫玠能懂拓跋六修的意思,但是他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要成名?”在得知祖父和父亲可以hold住一切之后,卫玠就彻底懒了下来。

【那你未来想做什么?】拓跋六修反问。

“呃……”卫玠一愣。未来,对于他来说好像是一个太过遥远的词。穿越三年,他已经越来越习惯小孩子这个身份了,混吃等死,好像听起来就很不错。

但拓跋六修却明显为卫玠想的更远:【我不是要求你一定要成为名士,我只是想给你一种可以选择的权利。】真正的自由,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你想不干什么就能不干什么。

魏晋时代最能有这样任性资格的是谁?名士!

卫玠生在卫家,哪怕他不想,他祖父和父亲也肯定已经默认了卫家未来的发展之路——当个不大不小、位置清贵的修书京官,依靠着家族累世积蓄的泼天财富而活,由他的哥哥卫璪这个嫡孙来继承家业继续奋斗。

【卫璪固然对你很好,但你会喜欢这种把自己的生死全部掌握于一人之手的感觉吗?如果有天卫璪希望你去做一件你并不想做的事情,你不做就会失去卫家的财富,那你怎么办?】拓跋六修的一生十分坎坷,无数的血泪史只教会了他一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的靠得住的。兄弟,父母,都不如他自己有本事重要。

卫玠受身体条件限制,他想要有话语权,想要有力量,只能走一呼百应的文人路线。恰好这个时候的西晋重文轻武,这个时机实在是再有利不过。

“枣哥不会让我……”卫玠的话没说完,他自己就先愣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枣哥对他很好又如何呢?如果枣哥为了他好要逼他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结婚,他要怎么办呢?卫玠暂时想不到他为什么不想结婚,反正他是不想莫名其妙被塞个妻子的。

【不要以偏概全,给清谈会一个机会,你自己去亲身经历、去感受一下,好吗?】……回到王济的清谈会……

是日也,遥襟甫畅,逸兴遄飞。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风流名士,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盛满了清浊美酒的羽觞(一种酒器),被漂浮的放入清澈见底的小溪之中,从夏亭之上顺着水流缓缓而下,在经过弯弯绕绕的渠道碰撞,羽觞路过溪遍席地而坐的文人墨客,它在谁面前停下,又或者打转,谁就要取杯饮酒,并赋诗文一首。

这本来只是三月上巳日,举行过祓(fu)禊(xi)仪式后,用来去除不吉利的民间游戏。后来就慢慢变成了世家子弟的举办野外的宴会时,所不可或缺的游戏。

卫玠回神时,羽觞正停在了嵇绍眼前。

嵇绍也大大方方的取过羽觞,挡袖一饮而尽。然后遣人拿来了他的笙,站在夕阳下,沐浴着阳光与清风,奏起卫玠从未听过的美妙音乐。音乐徐徐,仿佛连天上懒懒的白云也一起引动,变化着不同的形态,将嵇绍与自然完美的融为一体。

俯仰天地,游目骋怀。山简站起,伴着嵇绍的笙声,引吭高歌。放浪形骸、离经叛道里,却也寄托了他们对未来的无限抱负与期许。

这些表面上的叛逆者,其实才是真正的遵循者。

“弃经典而尚老庄,蔑礼法而嵩放达”。为的是什么呢?为的是在高官厚禄的诱惑下失去说话声音的文人中当一个清醒的呐喊者,为的是在黑暗压抑的时代里,不放弃一个知识分子所应该具有的独立思考的能力。

他们思辨,反省,虽然有些消极避世,却也真真正正在努力做到不肯放弃自己做人的底线。

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国才成为了真正的封建社会呢?从社会上只有了一个声音开始。

而魏晋风度,便是这个大趋势下、始终不肯底下的高贵头颅,是不愿意阿谀奉承的文人最后的倔强。

那一刻,卫玠突然开始也想要成为这样一个名士了,在体制之外,努力改变着时代的方向。

酒宴正酣,王济正准备命人取来他姐夫和峤送他的李子,却在被书童在耳边轻语几句后,变了脸色。

王济匆匆起身而去,卫玠戳了戳卫璪,也偷溜跟了上去。

站在屋外,卫玠和卫璪就能听到王济发火的声音。和峤的李子确实是依约送来了,只不过,不多不少,只有十颗。

是的,就十颗。

而王济的宴会上,只孩子就不只十个。

“他这是故意要让我难堪吗?!”王济从未丢过这么大的脸,因为他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今天大家都能吃到他姐夫和峤的李子。如今一人一牙都不够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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