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迷蝴蝶(18)

玉颜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蒙蒙亮，映入眼帘的是她熟悉的家。由于梦中的感觉太过清晰，疼痛太深入骨髓，即使醒来，却还是神情恍惚——梦中没能坚持太久，她就已经昏昏沉沉。

天慈庵的她很真实，她甚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病痛的折磨，这里的她也很真是，肌肤是温热的，稍稍用力就能感到疼痛，皮肤上还留下一道红痕。

也许两边都是真实，特别是得知真的在温泉山庄的山上逮捕了那伙歹徒，她更对此事深信不疑。她感谢十年后躺在病榻的自己，因为她，现在的她才能避过所有苦难的源头。

她终于对庄周梦蝶这个典故的有了更深刻体会，却又无限庆幸她能有这样不可思议的经历。

玉颜默默在脑海摒弃那十年的孤寂记忆，让她的心态依然保持在她最灿烂的及笄之年，那是她的家人喜欢疼爱的她，是她多少次午夜梦回想要回去却回不去的时光。

“小姐，你醒了啊，吓我一跳！”书画看着时间不早了，要来唤小姐起床，谁知道小姐睁着眼睛躺床上发呆。

玉颜确实在床上躺了很久，未来的很多天她每次醒来可能都会是这个状态，她要适应。

“书画，服侍我起床吧！”玉颜被书画唤回思绪，索性不再思考。

“小姐今天穿这件鹅黄镂花蝶纹襦裙吧？”书画拿出襦裙给小姐看。

“好啊！”穿惯了朴素的僧衣，玉颜看到这件亮丽的衣服就眼前一亮。

不用背负着苦痛赎罪，她沉寂十年的心渐渐苏醒，符合她本性的衣服首饰才能得她喜欢。

虽然不后悔，也不容她后悔她做出的决定，但是她是真的庆幸能够轻装简行，不用背负那么沉重的罪孽。

……

顾家女眷正坐在凉亭闲聊，祖母身边的大丫鬟走了过来。

“老夫人，裴家来人了，是现任裴国公夫人。”

“把人带到厅堂，好生招待，我们马上过去。”罗氏吩咐道。

老裴国公走得早，现在的裴国公比顾国公低了一辈，裴国公夫人虽然和罗氏同为国公夫人，毕竟低了一辈。

“颜颜，你跟心颜去说话，我和你母亲二婶去看看。”罗氏对玉颜说道。

玉颜听到仆人的话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忘了什么，她这两天经历太多，起床都要迷糊一会儿才能醒来，醒来只想着侍奉在家人左右，竟然忘了还有一庄未成的婚事等着她，忘了她为什么心烦。

前世（姑且称为前世吧）她的妹妹嫁到裴国公府，夫妻和睦，家庭幸福，这世她名声没有污点，容颜出众，家世高贵，身为镇国公府世子唯一的嫡女，裴国公夫人应该是来商议亲事的。

可是，她却不想嫁了——首先在她心里，那人已经是她的妹夫，且与妹妹儿女成群幸福美满，不管心颜如何，玉颜实在做不来拿走别人东西的事情；其次前世仅仅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他们就放弃了她，她做不到心无芥蒂；虽然前世发生那样的事情都怨她的任性，可她却做不到一点埋怨也无——毕竟她心烦外出的最初原因，也就只是这门亲事而已；最重要的是，从她醒来时就决定一辈子侍奉父母，不出家，也不出嫁！

“祖母，我知道裴夫人过来做什么，可是我不想嫁人。”玉颜拉着准备起身的祖母，神色认真平静的说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不嫁？”罗氏与温清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迷茫不解。

“我想一直守护在祖母和母亲身边，一直陪着你们，不嫁人，好不好？”玉颜拉着祖母和母亲的衣服，大大的眼睛慢慢有水雾弥漫。

前世的所有她自己知道就好，就不要让家人担心难过了，若要让家人同意她的“无理取闹”，撒娇就好。

“你是不是不喜欢裴家小子？没事，我们可以再找，找到颜颜喜欢为止，好不好？”罗氏想着是不是玉颜在哪里听了裴家小子的坏话？

“不是，我不想嫁人，嫁人就要离开你们，再也不会有人像你们这样对我好了。”玉颜拉着祖母的手哭诉，“你们忍心这么可爱的我去照顾别人伺候别人吗！”

玉颜说着，眼眶的泪水终于齐齐落下，砸在青石板上，留下点点湿润。

“傻丫头，你祖母和母亲又不能陪你一辈子，你不嫁人到老了怎么办啊！”温清瑶也舍不得女儿，毕竟不是每个家族都像顾家这样善待儿媳，她也怕女儿吃苦，可是嫁人终究是正事，现在有他们护着，老了怎么办，外面因此出现的流言蜚语怎么办？。

“那时还有哥哥嫂子侄子侄女陪着玉颜啊！”玉颜擦干泪水，露出笑颜，她怎么能让家人再为她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