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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134)+番外

菡玉道:“不知现在可方便?劳烦通报一声。”

杨昌迟疑道:“相爷疲累,尚未起身……”

时近中午,他居然还没起来?这可不像他的作风。菡玉突然明了,心下说不出的滋味,强压下来,说:“那我过些时候再来。”便要回头。

杨昌道:“郎中请留步。相爷差不多也该起来了,我去看一看。外头寒冷,郎中请先到暖阁中稍候片刻。”

菡玉点一点头,跟着他进了厅堂旁的暖阁,坐下候着。暖阁里有地炕,烧得暖融融的,菡玉呆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热,额上渐渐冒出汗来。

大约等了半刻钟,杨昌来回话。没过多久杨昭便出来了,由裴柔伴着。两人看来都是刚起床不久,没穿戴齐全,里头只一件单衣,外头披了披风大氅,到暖阁里就脱了。

裴柔穿了身薄纱长裙,裙内是红色襦衣,领口开得极低,隔着薄纱朦朦胧胧的,很是绮艳。她满脸春风,粉面含笑,娇怯地依在杨昭身侧。杨昭本也是面色柔和,进门一看到菡玉,神色立刻变得凌厉。他先是醉酒伤胃,又发热头痛,这会儿脸色泛着憔悴的蜡黄,愈发衬得一双眼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菡玉起身来行礼,杨昭在主位坐了,开口便问:“什么要紧事,这时候来找我,是年前布置的人手有动静了么?”

菡玉一愣,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事。去年腊月里他曾经做过一些人事调动,贬谪了一些官员,抽调了几名地方官入京,又把潼关的驻军调了几千人到京师来,说是过年增强京师治安之需。但除此之外也没见他有什么大动作,她又不在武部任职,便没有多问,后来也不曾插手管这件事。怎么他突然问起来?难道那些人不是为了京师治安调回来的?

“你这些日子都干什么了?”他冷哼一声,“安禄山已到华州地面,距骊山不过百里之遥,明后天就能到华清宫,你还没得到消息?”

皇帝年前下旨召安禄山进京,她倒是知道的,但安禄山何时动身、到了哪里,她却没有消息来源。杨昭手底下的人只为他办事,她在文部做个小小郎中,哪来自己的眼线,全都要靠他,离了他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她沮丧地垂下头,心下犹疑起来。但是,也不能让他……

裴柔见他俩议论起政事,虽不放心他们单独相处,还是要回避。杨昭却拉住她:“你别走。”

他拉着她的手冰凉而微微发抖,裴柔问:“相爷,你是还不舒服么?”

杨昭点点头,放开她道:“是还有些不适,你在一旁伺候着,不妨事。”

裴柔当然乐意,见他微有虚汗,取来热手巾为他擦拭。杨昭等她擦完,才对菡玉道:“我正要召集大家商议,这事呆会儿再说。你来找我何事?”

菡玉心里头挣扎,抬眼正见裴柔含着笑,眼光却是戒备而冷然。她小心翼翼道:“下官去年一直寓居相爷府上,多有叨扰,如今已寻得一处寓所,离省院也近,因此特来向相爷辞行……”

他突然一拍桌子,怒道:“谁准你走了?”

菡玉不意他竟会发怒,低首道:“下官以前贫寒无资,叨扰相爷,心中一直愧疚。如今略有盈余,足以自立,所以……”

“我堂堂宰相府,还供不起你?”

菡玉忙道:“相爷息怒,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大丈夫三十而立,我如今已三十有三,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不能总倚仗相爷……”胡乱找着借口。

这话裴柔爱听,也跟着帮腔:“是啊相爷,吉郎中这般人品,放在外头,做媒的早就把门槛都踏破了,咱们可不能耽误了人家……”

杨昭冷冷地瞥她一眼:“我只让你在一旁伺候,可没让你多嘴。”

裴柔立刻噤声,端过茶水,柔声道:“妾知错了,相爷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来,喝口水润润喉。”

杨昭喝了几口茶,慢慢地心绪平静了些,把茶碗放回去,坐正了身子道:“吉郎中,倒不是我故意耽误郎中,只是郎中既然为我办事,我就得保郎中万事无虞。你看我身边的几个紧要人物,可有居于外的?我哪能放心。”

知道得越多的人就越危险,被对手窥伺危险,掌握自己的命脉也危险,总之不能脱了自己的掌控。她虽然不是什么紧要人物,没起过多少作用,但他一直推心置腹,她知道的的确不少。单论公事,他也不会让她从他的地盘上飞出去。

菡玉吃不准他是不是真的出于公事的考量,但只看了他一眼,一触到那炯炯的双目便不敢再视。无论如何,她心知这回是走不了了,便低头拜谢,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