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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169)+番外

菡玉道:“相爷,这怎可相提并论,这串珠链是陛下和贵妃的定情信物……”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急忙住口,再不敢抬头正视他。

“定情信物?”他冷哼一声,收紧五指,那串珠链被他扭曲地捏在掌中,丝线受不住力道,啪的一声崩断了。他伸出手去,探到桥外,手一松,断了线的珠子便扑落扑落掉入水中,消失无踪。

菡玉阻止不及,也不知该如何阻止,眼睁睁看着那些珠子一粒粒从他手里滑下去。她愣愣地看着水面上的涟漪一圈一圈扩大开去,越来越浅,终成平滑镜面,了无痕迹。

他拂袖转身,走了两步,见她还呆呆地看着河面,沉声道:“还站着干什么?你再怎么盯着看,它也不会回来了。”

再怎么看,也不会回来了。他说得没错,不会回来了。她按住胸口,犹记得当初那块玉雕的莲花挂在脖颈中时,温润的玉石熨着心口,隐隐的似有所期盼。那期盼是如此短暂而虚妄,犹如日光下的水泡,霎那绚丽,顷刻便破碎了。

“相爷,下官想起还有些事要去府衙办理,从南门走更近些,就此拜别相爷。”她躬身一揖,转向南走。

“等等!”

她停步转身,恭敬地问:“相爷还有何吩咐?”

他追上来,声音放软:“都这么晚了,明日再去办不迟。此处回家也就三四里路程,还是回去罢。来回府衙一趟,天就该黑了。”

她回道:“下官不比相爷,日理万机仍游刃有余。明日还有明日的事要做,拖拉只会越堆越多。夏季日长,离天黑还早得很。要是来不及赶回去,府衙内也有地方暂住,不劳相爷挂怀。”

他忍住恼怒:“你都多久没回去住了?”

她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避重就轻:“多谢相爷关怀,下官虽时常夜宿府衙,但从不超过戌时就寝,并非为公废寝忘食,相爷无须为念。”

他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有一封你的信,在门房存了许久也不见你去取,我便帮你收着,今日才有机会交转。”

菡玉不料他突然说起这事,倒显得她刚才有些欲盖弥彰。她接过信来,一眼便认出信封上那稚嫩的字体是出自小玉之手。她稳住神色,翻过信封来看了一眼背面。

他哼了一声:“我没拆开看过,不必检查了。”

她略感尴尬,将信收起谢过。走出老远,转了弯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来看。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孩子的字写得歪斜潦草,薄薄一张纸,却如同千斤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娘!爹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往南边去,到一个离李(澧)阳很远、天气很热、有力(荔)枝的地方来做官了!是个很小的官,总有人来欺负我们。爹还不许我告诉你,我是偷偷给你写信的。他会不会真有事啊?你快想办法救救他吧!”

她踉跄地后退一步,背触到冰凉的石柱。七月的天里,暑气蒸腾燠热难当,她却只觉得周身寒凉,如入冰天雪地。夕阳西沉,最后一线红光也没入天边,仿佛地下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拽着它拖着它,不可抗拒。她以为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可以改写命运,可是无论是社稷的前途还是个人的命数,从大到小,一切都像这按轨运行的太阳一般,东升西落,不因人力而改变。

二一•玉缱

夜里突然起了风,乍然寒冷。丫环梅馨被裴柔从床上揪起来,让她给相爷送被子去。梅馨抱了一床薄丝被,一边打哈欠,一边借着亮月穿过花园。走近相爷书房,却看到不远处有人打着灯笼,也往书房那边走。她以为是杨昌,连忙小跑几步追上去,想着把被子扔给他带过去,又省了不少事。

走近一看,却是两个人,提灯笼的是明珠,身边白衣的青年是吉少尹。梅馨因裴柔的缘故,对府里稍有些姿色的丫环都提防着,和明珠生疏得很,当下有些失望,转身绕过她们。

倒是明珠先叫她:“原来是梅姑娘,这么晚了还到这边来。”

梅馨便随口应了一句:“还不是裴娘子的吩咐,让我给相爷送被子来。”一个哈欠忍不住,当着明珠和菡玉的面便打了出来,她也不以为意。

明珠笑道:“夜里寒凉,也难为梅姑娘了。我家郎君正要去找相爷,梅姑娘若是不嫌弃,明珠可为梅姑娘顺道携去,姑娘也好早些回去歇息。”

若是明珠单独一人,梅馨决计不会答应,但看她是陪着吉少尹,也是少尹要去见相爷,便没有起戒心,口中还道:“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少尹呢……”

“顺道而已,有什么麻烦的。”明珠伸手就去抓那丝被,梅馨半推半就,也就让她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