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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211)+番外

菡玉道:“最要紧的还是多亏将军指导有方。”

张奉璋被她夸奖,既高兴又略有些不好意思,黑膛脸微微泛红,嘿嘿笑了两声,转而问道:“少尹不是去太白渠下游取草,怎会到此处来?”

菡玉道:“太白渠水枯无草,因此转道滹沱水。粮草事关重大,下官恐途中生变,又听闻张将军大获全胜,因而前来与将军会合,望得将军庇护。”

张奉璋道:“应当的,应当的。末将本应歼敌之后前往太白渠护送少尹回城,谁知出了些状况耽搁了。”他指了指正在清理河中尸首的士兵,“我看这滹沱水也挺宽的,就把胡贼尸体全丢进河里,叫下游那些贼寇们看看,杀杀他们的威风。谁知河水不够急,撞到一起就冲不开了,流了一段就全堆了起来,把河都给堵了。这天气又还冷,也不好叫弟兄们全趟到水里去。”

菡玉道:“我那边有空余人手,车上有绳索叉棒,叫他们来帮忙。”命随行的一千五百军士半数在河岸取草,另一半协助张奉璋清河。

菡玉不愿见那血腥场面,也去帮着刈草。她走得最远,距河岸有百丈之远,仍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她直起腰来,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平原,叹了口气。

草丛中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被一丛灌木挡住,看不清究竟。她提高声音问:“谁在那里?”无人回答,只是簌簌的声音更大了。她疑惑地转过去查看,手按上腰间长剑。

那是一个身量尚小的少年,看上去至多十七八岁,面貌不像胡人,身上未着盔甲,衣衫破落,猫着腰手脚并用地在草丛里爬行,看见她先是吓得一愣,而后才慌慌张张地往靴筒摸去,摸了两下,终于掏出一把匕首来,抖抖索索地指着她:“别、别动!你要是敢喊人,我就、就……”

她把手从剑柄上挪开,低声道:“我不喊,你走罢。”

少年愣愣地望着她,瞄一眼她背后弓箭,忽地跪了下来,哭泣求饶:“我只是个负责洗炊具的火头军,从来没杀过人,跑得也不快,将军一定会觉得无趣……求将军饶我一命,我家里还有爹娘……”

菡玉不明所以,又道:“我真的不会喊人,你快走罢。”

少年狐疑地看她一眼,胡乱抹了抹眼泪,转身拔腿便跑。刚跑出去十丈远,忽听咻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她身侧飞过,正中少年背心,穿胸而出,那力道将少年震得飞扑出去,一口血喷出,还挣扎着回过头来,染满血的手指着她,目中尽是愤恨,但已说不出话。

菡玉眼睛一花,恍惚中只见一团红色的雾气腾起,直向她扑来。她霎时被心中潜藏的恐惧攫住,抽出长剑便朝那红雾砍去,剑剑都像砍在棉花堆上,落到虚处,什么也砍不中,眼前只是艳红的一片。

“少尹!吉少尹!”张奉璋闻讯前来,制住她乱挥乱砍的剑,连连唤了好几声,才将菡玉叫回神来。她用力睁了睁眼,面前并无什么红雾,只有一望无垠的青翠草地,其间躺着一名中箭身亡的少年。

“都是末将疏忽,竟然让胡贼逃脱,还惊了少尹。”张奉璋赔礼道,一面命人将少年的尸身抬走。菡玉一句话也说不出,向他挥了挥手,就地坐下,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去,好半天也站不起来。

三三•玉仁

史思明五千步兵全没,不出安思义所料,士气大落,见形势不妙便率兵退入九门等待后援,伺机而动。常山郡下辖九县,原先都迫于叛军淫威而不得不降,此时见官军东出井陉,又大败史思明,纷纷弃暗投明,仅有九门、藁城仍为叛军占领。

官军出其不意,歼灭史思明五千步兵,史思明不敢再大意轻敌,防范更严。不久饶阳剩余步兵和蔡希德援军至九门,史思明故技重施,将常山围住,断绝粮道,妄图将李光弼困死城中。史思明与蔡希德合有三万步骑,双倍于常山守军不止。李光弼不再与史思明直面冲撞大肆兴役,双方相持四十余日,陷入胶着。

常山早做准备,粮草充足,虽暂无弹尽粮绝之忧,人心却开始浮动。官军此来是以光复河北为任,却被困于小小的常山城中难以作为,并非长久之计。李光弼估计以己之力难克史思明,便致书郭子仪,请求支援。

郭子仪援兵未到,倒先迎来了朝廷钦差,带来皇帝恩命,加封李光弼为范阳长史、河北节度使,不过都是些空衔。

此番的钦差是个禁军武将,菡玉正在李光弼近旁,随他跪下接了旨。宣毕,便相邀入座,李光弼问皇帝圣安,钦差细细说了皇帝近况;又问潼关、朝中情势,钦差道:“河北、朔方有李郭二位大夫主持,胡贼不敢妄动,潼关安然,近无战事。朝中却不甚太平,查出户部尚书安思顺与安禄山私相授受书信往来,上月初三与其弟太仆卿安元贞一起处以极刑,阖家株连流放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