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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254)+番外

当初请诛贵妃也有韦谔的份,听了这话不由讪然,说:“原来如此,那就算了,咱们一家人自己吃着就是。”

一旁刘娘子却道:“中秋本是团圆的节日,月圆人缺,的确令人伤怀。想来吉少尹也是和陛下一样,睹物思人悲从中来。”

韦见素问:“吉少尹怎么了?”

韦谔便将送饼之事说了一遍。韦见素听得连连叹气:“吉少尹并非睹物生悲。”

韦谔问:“那又是为什么?”

韦见素直摇头:“算了,不说这些丧气的事了。”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断黑了,月亮升上了树梢,“难得我今日得空,把你兄弟们都叫出来,咱们一家人在凉亭里用饭,赏月吃饼,团团圆圆。”

韦谔道:“今日才十三呢,后天才是中秋。”

韦见素道:“后天我还不一定有空,到时候再说。今儿个就当提前聚一聚,反正是自家人,不差这一两天。”

韦谔便命家仆将大桌搬到凉亭中,几房兄弟全叫出来,连同韦见素夫人、如夫人等,总共有十五六个人,满满地挤了一桌,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自从离京西行,全家一直是凄风苦雨愁云惨雾,这会儿终于有了点欢喜的气氛。饭后摆上月饼茶点,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把这两个月来的惨淡全都抛到了脑后。

刘娘子坐在韦谔身边,悄悄道:“有家人在一起就是热闹,什么烦恼都忘了。那吉少尹要是也像咱们一样有家人亲友相伴,就不会如此愁闷不乐了。”

韦谔道:“说得有理,我这就去把他叫出来,跟着大伙儿一块热闹热闹。”怕丫鬟不顶事,自己起身去向父亲请示离席。韦见素听后道:“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有事要告诉吉少尹。”

二人暂且离席,由韦谔掌灯,同往客舍院中去。到了菡玉住处,屋里却没有人。韦谔叫过家仆来问:“吉少尹呢?”

家仆指了指园子里黑黢黢的树丛:“少尹在假山那边赏月。”

韦谔心说:他那样子,还有心情赏月?顺着家仆所指方向穿过曲折小径而去,一边放低灯笼对韦见素道:“爹,小心脚下。”刚说完,路旁树丛里忽然传来悉索之声,韦谔吃了一惊,以为有蛇虫,举起灯笼往那边照去。那声音愈发大了,急匆匆地往另一边窜走。韦谔隐约看到有人影,大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快出来!”

不一会儿树丛里钻出两个人来,却是家中仆役,一男一女,都是低垂了头满面通红。韦谔也明白怎么回事了,略有窘意,沉声斥道:“现在蛇虫正是最毒的时候,大晚上的别到处乱跑。还不快去做事!”

那两人唯唯退下。韦谔侧耳细听了一阵,四周静悄悄的,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远远传来一阵阵喧闹欢笑声,也被树丛隔碎。他朝假山那边唤了一声:“吉少尹?”并没有人应,便掌灯绕过假山去。

蜀地湿热,草木繁茂,月光下也是漆黑一片,石子铺就的小径如一条灰白的细线,蜿蜒伸至水塘边。明月映在水中,风过波纹一荡,便荡出满池细碎银光。菡玉就坐在池边的假山脚下,倚着一块半人高的太湖石,身上只着中衣,外袍脱了铺在身下。她应是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了,外袍上星星点点落满了树叶,发上、肩上也有,人却是一动不动,远看时只见昏暗的剪影,仿佛只是石丛中一尊雕塑。

韦谔上前道:“少尹,你怎么坐在地下?石头上冷,小心着凉。”伸手去拉她胳膊,她的手臂不知怎么一绕,就从他手里溜了出去,叫他抓了个空。定睛去看,她还是刚刚那副模样,倚着石头定定的不动。

韦见素悄悄扯住他袖子,冲他摇了摇头。韦谔忽地想起杨昭下葬时的情景,伸出去的手就僵在了半空,路上想好邀她同入家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沉默片刻,韦见素问:“少尹,河北节度使李光弼,听说是你师兄,不知是否属实?”

菡玉这才有了动静,抬起头来看他俩,点了点头。

韦见素道:“昨日灵武使者至蜀,带来消息说郭李二位大夫将兵五万,上月末也已抵达灵武郡。”

菡玉眉头微微皱起。韦见素顿了一顿,方解释道:“太子已在灵武即皇帝位,改元至德。”

菡玉不说话,倒是韦谔大吃一惊:“什么?太子即皇帝位?陛下还好好的呢,他怎么就即位了?”

韦见素道:“从马嵬驿出发时陛下就曾宣旨要传位给太子,太子未受。如今四海分崩,太子毕竟不如皇帝名正,即位也是为了聚拢人心。”

当日马嵬兵变,杨氏一门伏诛,出发时父老遮道请留,皇帝命太子留后宣慰,就此与皇帝分道扬镳,一路南下至蜀,一路北上至朔方。其间音讯不通,皇帝还曾下制任命太子为天下兵马元帅,统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使,正式将光复江山的重任交给他。一直到昨日灵武来使,才知道太子其实已经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