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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257)+番外

侍卫看了看,答道:“您说穿白衣服的那个吗?那是山人。”

“山人?”

侍卫道:“就是李泌李长源先生,听说他以前是山中隐士。”

崔涣和房琯都未听说过,便问韦见素:“韦相公可认识这位李先生?”

韦见素道:“我也只有耳闻。据说他本是京兆人士,稚龄便以才学聪敏而著闻,开元十六年时得上皇召见,方年七岁。当时上皇正与燕国公弈棋,燕国公出题试他,请赋‘方圆动静’。燕国公先作一例,曰:‘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李泌答:‘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燕国公以为奇童。上皇因使之与忠王游,即今上。陛下刚被册为太子时,上皇欲加李泌官职,被他谢绝,一直与太子为布衣之交,太子称其‘先生’。后归隐衡山,便无音讯,算来已有十五六年了。”

崔涣道:“七岁稚童即兴所赋竟比燕国公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然是少年英才。”掐指算了一算,“如今也不过三十五岁的年纪。”

韦见素笑道:“正是为国效力的大好年华,不像咱们,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

崔涣也笑了,房琯却哼了一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崔涣讪讪一笑,转而道:“原来李先生是陛下故交,怪不得能以布衣入仕。陛下与他出入并行,看来很是器重,怎么还让他穿一身素衣,不是叫人猜疑?”

韦见素道:“以前年少时都不受官职,李先生定是自有高志,无意仕途。”

房琯道:“陛下刚即位,朝臣不齐,他倒是赶得好时候。看陛下如此抬爱,布衣之身,行的只怕犹胜宰相之职。”

韦见素辩道:“陛下初为太子时天下兴盛,如今却是颦鼓动地山河破碎,不可同日而语,想必先生也是因此而来襄助陛下。”

房琯知道韦见素是个老好人,谁都要帮着说两句好话,并非要和他争执,便不再言语。

三人说了这一阵,皇帝已走近来。三人整肃衣冠齐上前,韦见素执上皇传位诰令,房琯崔涣各奉宝器玉册。皇帝跪接诰令,宝册却坚辞不受,说:“予只因近来中原战乱未靖,太上皇春秋已高远在巴蜀,才权且代为总领百官,待四海平定、上皇回京,还当归东宫以遂子道,岂敢乘危遽为传袭!”群臣固请,皇帝仍坚持己见不肯答应,令单辟一殿供奉宝册,再三叩拜,又命广平王、建宁王等皇子公主以后须如对上皇本人一般朝夕定省。

宝册安置已毕,韦见素等才以君臣之礼叩拜皇帝,转至便殿,详叙马嵬一别后的经历,并转达上皇给宫人、皇子的赏赐。上皇赐广平王金甲,建宁王宝剑、良弓各一把,赐良娣张氏七宝鞍。

张良娣是上皇母亲昭成太后之妹邓国夫人的孙女,也就是上皇的表侄女。昭成太后早薨,上皇自幼失恃,视邓国夫人如母,张氏一门荣宠无比。良娣性情巧慧,素为上皇所喜,开元中赐婚太子,册正三品太子良娣,仅次于太子妃韦氏。韦妃兄韦坚被李林甫构陷,太子为自保,与韦妃离婚,张良娣得以专侍太子,宠遇日深。上皇西幸,张良娣随皇帝到朔方,路上卫兵不多,常遇强盗,张良娣当时已有身孕,每夜都睡在皇帝之前,以身相护。抵达灵武后产下一子,仅休养三日就起来为将士缝补衣裳。上皇听闻后格外怜爱,特赐她七宝马鞍。整副马鞍镶满七种珍奇珠玉,价值连城,华丽非常,莫说是如今艰难时刻,便是往常在西京时也难见到这样的宝物。

韦见素将金甲和宝剑良弓分别授与广平王、建宁王,正要拿起那七宝鞍,一旁李泌忽然上前制止道:“陛下,如今四海分崩,应当以俭约处世,良娣不宜乘此七宝鞍。臣请撤鞍上珠玉纳入府库,以俟将来赏赐立功的将士。”

韦见素这才近瞧了李泌,见他正站在广平王、建宁王之前,容貌看起来比年方三十的广平王还要年轻一些,全不像三十五岁的人,不由暗自思忖:听闻修行得道之人能长生不老,也并非全是道听途说,看吉少尹和这位李先生,都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几岁。思及此,不禁又想起菡玉来,她一个人留在住处,也不知怎么样了,须早些找到李光弼安顿了才好。

建宁王也上前一步,附李泌道:“先生言之有理,臣也愿献出剑弓入库。”

皇帝挥挥手道:“剑弓本就该用于沙场,非如金银珠玉,充府库反而是大材小用了。”

广平王见势便也跟着请道:“宝剑良弓在战场上可物尽其用,黄金盔甲却是不必。金银如此高值,也不比钢铁坚实,打造铠甲实在太浪费了。臣愿以此金甲换一铁甲,余值充作军饷,请陛下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