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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270)+番外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她带回房间。家仆想去请医,都被李泌制止遣退,只他自己一个人留下照应。

菡玉还有些头晕,靠在床头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醒了,额头上热度也降下来。李泌伸手去探,她悄悄转头避开:“大哥,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

李泌收回手,在床前凳上坐直了,问:“你怎么突然跑到仆役住的地方去了?还穿得这么少。你刚刚喊谁出来?”

菡玉道:“我有点脑热,糊里糊涂地把树影子当刺客了,才没穿外衣就追出去。”

李泌道:“我也奇怪,你的身子应当不会病痛的,怎么突然发起烧来?”

菡玉思忖了片刻,说:“其实我有件事一直瞒着大哥。正月那次我去大和关打探碰到游兵,混战中被戳了一枪,身子破了个洞。我怕大哥知道骂我,就自己找了段木头补上了。不知是否是这原因。”

李泌道:“你真胡来,你这身子是师父用了多少法子才凑出来的,随随便便塞进一根木头怎么行?”

菡玉道:“那总比身上留个窟窿强吧。”

李泌道:“说起这事,我还没说你呢。你从未受过斥候训练,竟然擅自去烽火之地侦察,受了伤回来也瞒着我,你还当我是大哥么?”

菡玉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立功心切,想表现一下给元帅看,好让他重用我嘛。而且是大哥你授权让我去调遣人马的,我派我自己去,也没有违反军令啊。你看,幸好是我去了,还捡了条命回来报告。换作其他人,不就全军覆没了么?”

“那受伤的事又怎么说?”

“当时还是冬天,哪里来莲藕,就算告诉大哥也无济于事嘛。”她敷衍过去,急忙转移话题,“对了大哥,你不是和元帅去石鼻驻地了吗,怎么半夜回来了?”

李泌语焉不详:“突然有点急事……”

菡玉看看外面的月亮,已近四更。石鼻据凤翔也有十几里地,李泌原定是明日下午才回来的,是什么急事让他半夜三更地赶回来?她自己编造借口蒙混过关,他并未深究,她也就没有追问。

沉默了片刻,李泌忽然道:“玉儿,等两京平复,咱们就一起回衡山吧。”

菡玉有些意外,抬头看着他:“大哥,怎么突然想起要回山?”

李泌避开她目光:“我出山时就和陛下说好,战乱平定后仍作隐士,是以一开始一直不受官职,现下这待谋军国、行军长史的职务也只是权宜之计。”

菡玉叹道:“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复太平。”

李泌问:“以你所知,此乱延续多久?”

菡玉道:“自然是五年之后也没有结束,不然我何须回来。不过,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安禄山不都死了么?我的经历也做不得准。”

李泌道:“原本我是打算着两三年之内就能结束战事,早日归山。不过现在看来,拖上五六年也大有可能。”

菡玉问:“为什么?”

李泌不答反问:“玉儿,现下叛军占地广大,人数众多,你觉得从哪里打起好?”

菡玉不解:“陛下都从顺化移驾到凤翔来了,当然是攻打西京,再取洛阳。”

李泌道:“假设还在顺化呢?换作你,你会选两京下手么?”

菡玉讪讪一笑:“大哥,我这人目光短浅,只看得到眼前一小块地方,上阵杀敌或可逞一时之勇,战略布局可就不行了。单有一点,我觉得眼下攻取两京并不合适。”

李泌道:“哪一点?你说说看。”

菡玉道:“说出来大哥别笑话。如今我们所倚仗的,大多是西北各镇官军和西域的胡兵,这些人习惯于北地寒冷,却难耐暑热。如今已是仲春,关中天气逐渐炎热,等到攻打两京时,恐怕已是盛夏。届时官军必思西归,叛军又当卷土重来,征战不止。”

李泌未料她居然想到这样的细处,笑道:“玉儿,也只有你这么设身处地地为士卒着想。不过,结论倒恰巧和为兄一致。”

菡玉问:“大哥也觉得不该先取西京么?”

李泌叹道:“我一早就是这么和陛下说的。叛军虽占据两京,但只顾劫掠财物输送范阳,可见并无长期据守之心,还是以范阳为根基。叛军的战线从范阳一直拉到西京,狭长如蛇,兵力分散,若从中截击分作几段,则可断其首尾,各个击破。若从朔方、河东引兵直取范阳,也可覆其巢穴,使贼无所归,失其根本。但陛下切于晨昏之恋,只想早日收复两京迎回上皇。以两京为据、与叛军正面作战固然稳妥,但稳妥之计必然不能速战速决。”

菡玉心想:太上皇说了,等收复两京就不再过问政事,皇帝能不拼了命也要先把两京打下来么?到底还是没将不敬的腹诽讲出来,只说:“陛下自是有他的考量。只希望不要拖得太久,老让大哥纠缠于这些凡尘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