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镇魂调(279)+番外

菡玉道:“可是还有半壁江山陷于战乱,安庆绪尚未伏诛,史思明野心勃勃,回纥吐蕃不服天朝威严,以后更有……”说了一半停住。她所知的事已经做不了准,安禄山都死了,也许……真的不会有事了罢。

李泌道:“照你这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天下永远不会有真正太平的一日。我且问你,我走了之后,你一个人还能尽心尽力辅佐陛下么?又能尽多少力呢?”

杨昭始终是横在她和皇帝心间的一根刺,她对合谋杀死杨昭的人难以释怀,皇帝也不愿重用杨昭亲党。同为奉宝册传位的宰相,房琯受到皇帝重用,韦见素就因攀附杨昭,到顺化后不久便被罢相,迁左仆射,后又迁太子少师。

菡玉讪讪笑道:“也是,小弟能力低微,非经天纬地之才,做做大哥的帮手还行,一个人确难独当一面。”

李泌知道她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只是叹气。

菡玉又道:“不过,如果日后又有异动,希望大哥还能重出山林。”

李泌道:“这自不必说,以陛下对我的恩情,于国于私,我都会来助力。”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鼎沸人声,竟是皇帝听闻攻下洛阳,喜不自胜,亲自赶到元帅府来。一进门,不等众臣行礼,皇帝便急冲冲握住李泌的手,连声问:“先生,广平真的克复东京、尽歼逆党十万大军?可有斩获安庆绪首级?”

李泌回道:“安庆绪逃窜至河北,部属仅有千百,如令广平王乘机追伐,相信不日便可斩其首献于阙下。”

皇帝道:“穷寇莫追,如今他也是丧家之犬了,何足为惧!洛阳易攻难守,还是让广平率大军镇守,以免再生枝节。”拉着李泌坐下,遣退众人,笑道:“吾家得归,皆卿之力也。我已上表请求上皇回京,我当归还帝位,回东宫重修臣子之职。”

李泌站起身:“表书可还来得及追回?”

皇帝道:“刚刚派人送出的,应未远。怎么?”

李泌道:“请陛下立即下旨追回此表,不然,上皇将不会回来了。”

皇帝问:“表书有何不妥?我若不说让位,上皇怎么能回来?”

李泌道:“正是因为陛下要让位,上皇才不肯回来。”

皇帝想了一想,即令内侍遣人快马追回表书,又问:“那以先生之见,该怎么办好呢?”

李泌道:“陛下可以重新写一封群臣贺表,就说自从马嵬请留、灵武即位,到今日克复两京,陛下时刻思念上皇,请上皇速返京城,使陛下尽孝养之心即可。”

皇帝思忖片刻,叹道:“初时我的确是想还政于上皇,今闻先生之言,始悟其失。那便按先生说的,改上群臣表吧。”当即命李泌草拟群臣表。李泌口述,菡玉执笔,片刻挥就。皇帝看后,又略作修改,重新誊写一份,立即命随驾在旁的中使李辅国奉表书入蜀。

李辅国接过表书,瞄一眼李泌道:“陛下,臣掌管宫禁符契和宫门钥匙,此去西蜀少说也要十天半月,符钥岂可无人掌管。除长史之外,不管交予何人臣都难以放心。”

皇帝道:“那就先由先生摄管几日吧。”

李泌上前谢道:“宫禁符钥关系陛下安危,一向由大官管理,仓促交付他人,恐生疏漏。况且臣已准备和师弟一起回归乡里,难以尽责了。”

皇帝吃了一惊:“怎么先生你要走?!还有吉卿?”

菡玉也上前对皇帝一拜:“臣与兄长志同。师兄已助陛下收回两京,报德足矣,愿复为山水闲人。”

皇帝拉住李泌急道:“我与先生经年共患难,现在终于到了可以同享太平之时,先生怎么反而要离我而去?”

李泌跪下拜道:“臣有五不可留,请陛下容臣归隐,免臣一死!”

皇帝连忙扶他起来:“先生何出此言?何为五不可留?”

李泌回道:“臣幼年即与陛下相识,是遇陛下太早;陛下全心以待,不分君臣,是宠臣太深;臣以布衣入朝,陛下委以军国,是任臣太重;臣无旧勋、无族党而遽挽狂澜,是功太高;山人隐士得居中流,是迹太奇。此臣所以不可留也。”

皇帝听后少顷沉默,转而对李辅国道:“卿身负宫禁重任,不可遽离吾左右。蜀道艰难,另遣青壮者前去吧。此事就交由你安排。”

李辅国拜道:“多谢陛下爱护。”奉表而去。

皇帝这才问李泌:“先生是因为我没有听从你北伐范阳之计,所以才要走的吗?”

李泌也直言道:“不瞒陛下,臣是贪生怕死,只求急流勇退,明哲保身而已。”

皇帝道:“先生这么说,是把我当那越王勾践,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