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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299)+番外

卓月冷笑道:“陈玄礼至多只能算谋害未遂,眼下这个人就更不必说了。尊使自己失手误勾了活人魂魄,怎么反算到我头上,要我做这替罪羊?冥府自命公正,就是这么个公正法么?”

大引魂使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只得道:“你没犯过的事,冥府不会冤枉你;但你之险恶用心,阎君自有公断,不是你牙尖嘴利、阴谋使诈就能逃过的。这次被你侥幸逃脱,下回就不见得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卓月道:“多谢尊使提醒。我也提醒你一句,再好的神兵利器,也得使得顺手才行。下次尊使来拿我时别忘了挑一件趁手的兵器,若不小心再伤及无辜,又多添了我罪愆,平白授人话柄。”

大引魂使气得脸色发青,李泌魂魄拦住她道:“引魂使,时候不早,如不及时让我还阳,万一尸身腐损该如何是好?望引魂使立即带我去地府,请阎君处置。”

大引魂使无可奈何,只得带走李泌。菡玉看着他俩背影,抬脚又被卓月拦住。她喊了一声:“大哥!”

李泌回头却不看她,只瞥了一眼卓月拉着她的手:“好自为之。”

只这一句,卓月却默然放开了手。菡玉伸手拉他,所触只是一团幻影,像烟雾一般从她指间流走。她的手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退到一丈以外。

“玉儿,”他的声音干涩,“引魂使还会再来,我不能留在这里了。”

她毫无察觉,眼里便蓄了泪。“我跟你走……”

“玉儿……”

“让我跟你走,”她忍着眼泪恳求,“我离你一丈远就是。”

一丈远,他宁可离她千里万里,不闻不见,也不要日日看着她,却要离她一丈远。“玉儿,我比你贪心。你只要一丈可见,我却想要触手可及;你只要一日,而我不仅要有情,也要一生一世的长久。”

“如果可以,我当然也不想只有一日、相隔一丈,可是……你有办法么?”

“我……现在还没有,但我会去找。”他脸没在斗篷的阴影里,“其实前日随你来衡山,得知咱俩无法接近,我就已经准备远走寻访解决之道。现在……倒正好不必犹豫了。”

如果找不到呢?这句话她忍住了没有说,只问:“什么时候……可以再见?”

“玉儿,我就在此与你约三年为期,三年之后我自会去找你。如果到时候我没有去,那就是……我已经不在人世,你不必再等我。”

她用力拭去流下面颊的眼泪。“不行,我不答应。不管找没找到,你都得来。”

“……好。”他低声道,而后许久都不再言语。漆黑的影子融在夜色里,她走近去,才发现他已离去多时。

三年,她认识他有十二年了,如果算上原先和卓月相伴行走的日子还要更久,许多个三年都很快就过去了;然而三年又是那么漫长,她才和他相聚了五日,这样短暂的五日,三年将是多少个难熬的五日。

明珠还在抱着李泌尸体嘤嘤哭泣,菡玉走过去安慰她道:“别哭了,他阳寿未尽,明日就会醒过来了。”

明珠泪眼婆娑,抬起头道:“反正你也不在乎他。”

菡玉转开脸道:“这里荒山野外的,把他抬回屋里去吧。”

二人合力把他抬回庐内。明珠坚持要留下照顾,菡玉也没说什么,留他二人同处,自己在院子里坐了一夜。

清晨李泌醒过来时,屋里只有明珠一个人,两眼发青,容色憔悴,显是一夜没睡。见他醒了,她黯淡的眼中瞬时有了光彩,面上却是淡淡的,说:“先生醒啦,我备好了早餐,这就给你拿来。”

他想起昨夜那声“长源”,不敢看她,低着头问:“菡玉呢?”

明珠道:“她天不亮就走了。”

他倒不觉得意外,接着问:“她说去哪里了吗?”

明珠答道:“说要去投奔二师兄,帮他打仗去。”

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除了衡山,她也只有二师兄李光弼最亲近了。他想了想又问:“走之前……她有没有嘱咐你什么?”

“她对我说:‘大哥就交给你了。’”她的本意是转述菡玉原话,让他听到“大哥”二字,说完才觉得这句话好像另有含义似的,脸上不由一红。

李泌也觉得尴尬,咳了一声问:“还说别的了吗?有没有话留给我?”

明珠神色有些别扭:“她说……没别的了。我去弄早点。”匆匆往门外走去。

他想对明珠说一声谢谢,终究没说得出口,看着她出门走了。他能想象得出菡玉要说什么。明珠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如果她现在还在他面前,定然是这么几句。然而天底下的好姑娘那么多,不是那一个,虽则如云,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