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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302)+番外

菡玉低头细思。队正道:“既然他作胡兵打扮,我们就不能放他走了。二位乡亲就将他交给我,容我们仔细审问。”

掌柜连声道:“要审!要审!说不定是个奸细,可不能轻饶了他!”

菡玉虽然疑惑,也没什么依据,只好依队正所言,把那名伤兵交由他们处置。仔细验过身份文牒,守卫放她进了城。再到太守府去拜见,因她只着布衣,不免又多了一番周折,直到天黑时才见到了李光弼。

他师兄妹二人自上回恒阳一别,至今已有两年,中途又经历了潼关失陷、上皇西幸、太子登基、收复两京等等许多事,自是一言难尽。正逢晚膳时间,李光弼命人摆宴,师兄妹俩举杯对饮,细数分别以来的各自遭遇,直谈到谯楼三鼓,仍有未尽之意。朝中诸项大事菡玉几乎都亲身经历过,而今她对杨昭之死也不再避忌,一一都说与李光弼听,从途径潼关时遇到哥舒翰斩杀杜乾运,一直说到上皇回京百姓夹道欢迎。

“这些事我都只耳闻,今日才知其中明细,竟有这般曲折。”李光弼听罢叹道,饮下一盅,“年后朝中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没有?”

菡玉道:“都是些琐碎小事,只有一件大事。”

李光弼问:“什么大事?”

菡玉道:“陛下改元乾元,复以‘载’为‘年’。”天宝三年正月,上皇改“年”曰“载”,其年即称为天宝三载,直至去年仍叫至德二载。

李光弼笑道:“的确是一件大事,现在普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如今是乾元元年了。那小事呢?”

菡玉抿了口酒,淡淡道:“陛下立广平王为太子,立张妃为后,任命殿中监、元帅府行军司马李辅国为太仆卿。他和皇后的关系很好,时下可说得上是炙手可热、势倾朝野。”

“势倾朝野,哼,李林甫、杨昭,不都曾经势倾朝野,有什么好下场?”李光弼脱口道,说完看了一眼菡玉,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说下去,“宦者妇人,不过是一时宠佞得势,浮云终不能蔽日,的确是小事;但广平王得立太子,宗嗣有继,可算是一件大事呀。”

菡玉也笑道:“确该算大事。师兄你这边呢?史思明投诚归降,安庆绪山穷水尽,师兄该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李光弼道:“安庆绪是不足为惧了,但史思明,有此虎狼在侧,岂能安睡啊。”

菡玉道:“但他已归降朝廷,受封忠义王,手握重兵据守范阳。只要他不反叛,别人能耐他何?”

李光弼道:“等到他反叛就来不及了。”

菡玉道:“听师兄这话,是有办法将他除去了?”

李光弼道:“我也是跟安庆绪学的。”

菡玉道:“安庆绪有阿史那承庆、安守忠等可接近史思明,师兄倚仗谁呢?”

李光弼道:“当初劝史思明归降的有两人,一个是判官耿仁智,另一个是信都太守乌承恩,都是偏向朝廷之人。这乌承恩的父亲乌知义原为平卢军使,曾是史思明的上峰,对史思明有恩,史思明因此厚待乌承恩兄弟。我表请陛下以乌承恩为范阳节度副使,赐阿史那承庆丹书铁券,就是想让他们俩分思明之兵……”

菡玉忽然打断他问:“师兄你说那人叫什么?乌……”

李光弼道:“乌承恩。怎么了?”

菡玉放下酒杯,敛去笑容:“师兄,刚刚我进城时遇到一名作胡人装扮的重伤士兵,他自称名叫吴成赐。”

李光弼大吃一惊:“乌承玼!他是乌承恩的弟弟啊!现在何处?”

菡玉道:“被守城将士扣押了,或许正在审讯。”

李光弼连忙带着菡玉赶往城门去寻找。好在那名队正还算仁厚,看乌承玼伤重危险,押入牢中后就召来军医诊治,保住了乌承玼一命。二人赶到牢中,乌承玼仍在昏迷中。李光弼询问军医,才知乌承玼不仅连日狂奔体力耗尽,身上更有多处刀伤,定是突破重围逃脱出来,立即马不停蹄奔往太原来投奔李光弼。那远在范阳的乌承恩,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过了几日乌承玼伤势渐愈,面见李光弼时痛哭流涕,只求李司空为他兄长和侄儿报仇。原来史思明对劝他归降的人一直都抱有戒心,乌承恩升任范阳节度副使后更存了猜忌,派人暗中监视。乌承恩少子在范阳,史思明故意安排他们父子相见。乌承恩对自己儿子自然坦言不讳,说史思明本是自己父亲的部下,而今却要看他的脸色;又说起李光弼的计策,如能夺得史思明部分兵力,日后可当上正节度使、位在史思明之上云云。这些话都被监听,史思明听后大怒,将乌氏父子活活打死,更恨李光弼,盛怒之下上表请诛李光弼,并扬言如果皇帝不处死李光弼,他将自己带兵前往太原诛杀之。判官耿仁智看他表书中用语狂妄,威胁君主,便私自将表书扣下。史思明知道后当即乱棍将耿仁智打死,脑流于地,其状极惨。此事先后牵连百余人,其中不乏史思明旧部,都被史思明毫不留情地处死。乌氏一门仅乌承玼一人逃走得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