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镇魂调(310)+番外

菡玉道:“当日情形大夫也都看到了,狂风忽起乱了战阵,非人力所能当。说起来安阳之败,下官罪责更大。一来未能收束粮车,令牛入战场扰乱战局;二来失职让史思明烧了粮草,不然将士们也不至于劫夺父老米粮。”

鲁炅道:“少卿只是协助储粮,怎么能把这些过责全算到少卿头上。史思明奸猾诡诈,劫烧我军粮草也不是一回两回。那次烧粮是他早有预谋,妄图以此乱我军心。少卿阻断了他的诡计,已是为我军挽回了损失。至于那些钻入安阳水的牛,我这条命还多亏了它们拦住史思明才捡回来的。”

菡玉气馁道:“下官愚鲁无能,好心也办成了坏事。此番大败,失落粮草五万石,我也没脸见司空了,还是躲回山中思过修道不问世事罢了。”

鲁炅道:“如此危难之刻,国家正需我等报效出力,少卿怎么说这种丧气话?这次打了这么个大败仗,谁都脱不了责任,少卿切莫过于自责。有心悔过,不如振作精神,以求早日破虏平叛。”

菡玉道:“既然如此,大夫为何还夜难成寐、屈尊来此巡更守夜呢?”

鲁炅被她说得愧然而笑:“少卿说得对,是我心气狭隘了。”叹口气又道:“好在我那些部下还只是劫掠粮食财物,没有伤及无辜,战后还可再行安抚。否则,我这个节度使还有何面目见陛下、见父老乡亲啊!”

菡玉道:“大夫有此爱民之心,是百姓之福。”

鲁炅笑着摆摆手,又抬头看了看东方天色:“天都快亮啦,少卿也赶紧回去歇息吧。下了这么大的雨,明天的路一定不好走,希望天明之后雨就停了。”说着以袖遮额准备冒雨跑回营帐,被菡玉伸手拦住。鲁炅以为她怕自己淋雨,笑道:“雨已小了不少,我快走两步就跑到了,淋几个雨点也无妨的。”

菡玉却拦着他不放,戒备地四下觑望:“大夫可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鲁炅道:“没有啊。这样的雨天,野兽都蛰伏不出,会有什么不寻常?”

菡玉侧耳细听:“好像有人声。”

鲁炅也仔细听了一会儿,除了细密的雨声什么都没听见,遂笑道:“这里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人声。史思明还在百里之外呢,少卿,你多虑了。”

菡玉坚持己见,说:“大夫请回帐。”拔剑在手,又对一旁的守卫说:“你跟我来。”两人各举一支松明火把,冒着细雨出营门外查看。

鲁炅站在檐下,看他俩一左一右分头出营,刚想喊他们回来,左边的守卫突然一声惨叫,火把陨地。鲁炅这下听出来了,那守卫倒地后一阵金戈钝击之声,显是遭伏击围攻,凶多吉少。同时右边菡玉也和伏兵战在了一处,一面高喊道:“有人偷袭!”

鲁炅急忙到营地中央鸣锣,那厢的伏兵已突破栅栏冲进营地。士兵们正在熟睡,突闻紧急锣鼓,外围的不及起身拿起兵器,就有人冲进帐来刀斧齐下。好在伏兵人数不多,不足以包围营地,官军很快顶上。屋檐下仅有的篝火也被伏兵打翻,四周一片昏暗,敌我难辨,混战一气。

鲁炅被数十名士兵护在中央,借着微弱天光隐约可见人影憧憧。从营中混战的人数判断,敌方最多也就两三百人。他正疑惑这是哪路人马,忽听右侧有人喊:“住手!住手!”无奈一人之声淹没于铿锵兵戈声中,无人理会。那人看见了他,大喊:“鲁大夫!”挥剑格开周围乱兵冲到他面前来。

鲁炅大喜过望:“吉少卿!还好你安然无恙!”

菡玉急道:“大夫,快命众军停战,莫伤乡民!”

鲁炅诧道:“什么?这些伏兵是普通百姓?那他们为何要埋伏偷袭我军?”

菡玉道:“下官也不清楚。但这些人身穿布衣,手持锄斧农具,确是乡民无疑。”

鲁炅忙道:“快快鸣锣收兵,以免误伤百姓!”但四下里一片混乱,乡民们又不听他的号令停手,将士们也只好继续应战。鲁炅急得连连跺脚,也无可奈何。

一直打了一刻多钟,乡民武器人数皆不敌官军,伤亡惨重,渐渐败下阵来。这时雨也停了,鲁炅命人燃起火把,果然见营中遍布乡民的尸首,且以老者少年为主,甚至有妇人夹杂其间,手中只持锄头钉耙等农具。官军一见如此阵势也都懵了,不敢再伤人命,只将行凶的乡民活捉绑缚。这一场混战,官军死伤三百余人,而乡民仅剩二十多人,其余一百多都当场罹难。

鲁炅涕泪俱下,难以成言,还是孙副将代他号令清理战场。余众领头的居然是个四十多岁的高壮妇人,性子还很泼辣,被士兵扭送到鲁炅面前时,二话不说一口啐在鲁炅脸上,怒斥道:“要杀便杀,少废话!姑奶奶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