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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34)+番外

莲静道:“我与他……多年未见,一直挂念,不想再见面时却已变成这般情形……”他心里委屈感伤,眼中竟浮起泪光,强忍着,声音却不由哽咽,“阿翁,这其中曲折外人是无法明白的……”

史敬忠愣怔。刚才听莲静指斥吉温,说起吉温少时故事,又见两人姓氏相同年纪相近,他以为莲静是吉温故友或者亲戚弟兄。现在看莲静这副黯然神伤、泪盈于睫的模样,忽得让他冒出一个念头,觉得他这情状仿佛遇人不淑、伤透芳心的女儿家一般。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随即将之抛到脑后。莲静是个堂堂男儿,有泪不轻弹,纵然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而伤怀,又怎么能和女子相比?拍一拍莲静手背,他指指不远处一直观望着、面色不豫的杨昭:“你出来好些时候了,快点回去罢,免受嫌疑。”

莲静这才发现杨昭就在近旁,刚才经过想必全都落入他眼中,想起他在车上的警告,收神敛容走回车上。杨昭跟着他上车,神情阴郁,却一言未发。

史敬忠已给证供,尽遂吉温心愿,又或许是莲静一席指责,之后史敬忠便未再受恶遇。回京之后也不再审讯,只关在大理寺监牢里等待发落。杨慎矜、杨慎名、杨慎馀三兄弟及党羽均已入狱,责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同为鞫查,御史台出侍御史杨昭、殿中侍御史卢铉等人参与会审。

有了史敬忠等一干“凶人”证词,不由得杨慎矜兄弟不认,再加上严刑逼供,杨慎矜也只得服罪。可是杨慎矜罪名是“妄称图谶,谋复祖业”,众人的证词也都有杨慎矜与之论谶书的事项,这最重要的一样证物——谶书,却一直没有找到。没有这样证物如何定案?李林甫有些着急,催促审案诸人严加审问,要尽快找出谶书来。

要招的都招了,还能再问出什么?问不出又不能就此罢了,当然只有上刑。有人屈打成招,但又不知道谶书何在,随口捏造一个地方,搜查不得,官吏恼怒,更受皮肉之苦;有些人实在没有法子,便嫁祸给他人,说曾听某某人与杨慎矜论谶,那人必然知道。于是辗转诬陷指摘,最后矛头都指向一个人:莲静。别人都招了,再供不出什么东西来,就他安然无恙,不指他指谁?何况他和头号凶犯史敬忠亲密,就算不知道谶书在哪里也必然知道些别的,赖给他总没错。

吉温是名酷吏,下手狠毒,犯人落在他手里没一个熬得过去的,最后没招供的都是半途便送了性命。去年底有太子良娣姐夫柳勣诬其泰山杜有邻交构东宫一案,交吉温审办,吉温加以酷刑,竟将杜有邻柳勣翁婿两个都杖死在京兆府狱中。此次杨慎矜案的犯人也大都是被他挖出的证供。但是轮到莲静,吉温却迟迟不动手,多加袒护,一直没有拿到莲静的供词。

“吉法曹,今日相爷又催审案结果,说陛下也颇为焦急。再这样拖下去,迟迟不决,惹怒相爷事小,触怒龙颜事大啊。”卢铉在李林甫那里吃了责骂,回头来压吉温。

吉温面有难色,推脱道:“卑职已经多次审问吉少卿,但他确实不知有谶书,更不用说藏在何处。他不知道的事,卑职也没法无中生有地问出来呀。”

“他说不知道,你就信了?”

吉温回道:“吉少卿为人刚直诚朴,从不虚言,朝中有目共睹。”

卢铉嗤道:“吉法曹审案多年,还会被一句刚直诚朴迷惑?不给点苦头尝尝,谁会自己承认自己犯法有罪?正是因为你对吉镇安屡屡纵容,才让他有恃无恐,不肯从实招来。”

一旁杨昭也问:“吉法曹向来法不容情铁面无私,怎么这回对吉镇安手下留情,久不严审呢?莫不是顾念他和你同姓,本是一家,因此不忍对他用刑?”

吉温顺水推舟道:“杨御史明鉴,卑职实不该因私废法,卑职知罪。”

杨昭冷笑道:“如此说来,杨慎矜他与我还是同姓呢,我是不是也该放他一马?”

吉温无言以对,杨昭又道:“既然吉法曹顾念同宗之谊拉不下这个面子,那不如就由我和卢御史来做这个恶人审问吉镇安。法曹但作壁上观,既不用愧对吉镇安,也不必延误审案,如何呀?”

卢铉附议,不等吉温答应便支使狱卒提出莲静来。吉温眼看莲静被狱卒架着从他面前过去,却无法阻止。

卢铉单刀直入:“有证人证实杨慎矜曾与你论谶书,你可知他将谶书藏于何处?”

莲静一口否认:“决无此事。”

卢铉厉色道:“多位证人证言,杨慎矜自己也认了,不容你不承认!快快招来,免受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