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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351)+番外

女子道:“先把人救上来再说。”一边悉悉索索地开始找工具。

男人却没动,似乎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口气:“他胖得跟个石磙似的,你一个人拉不动。”

沉默了片刻,女子无可奈何地问:“要多少你才肯帮忙?”

男子笑道:“五钱。”

女子却犹豫道:“太多了,三钱如何?”

三钱,他的命只值三文钱,还带砍价的!书生摸着腰间的钱袋,欲哭无泪。

“你知道我向来说一不二的。五钱,一颗也不能少,不然你就等着看他烂在这坑底好了。”男人说罢转身欲走。

女子忙道:“五钱就五钱。快过来帮忙。”

书生昏昏沉沉,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倏地一下便把他从坑底抬了上来,又毫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下。他痛得差点晕厥过去,就听那女子道:“哎!小心!你怎么就这样把他扔地上?”

男子哼道:“你不是说把人救上来再说?现在已经救上来了。”

女子无奈道:“他伤得很重,家里还有一点伤药,得赶紧带他回去。”

“我只负责把他从坑底救上来,带回家那得另算——再加五钱。”

书生脑袋一歪,放任自己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已经是躺在木屋的竹床上,受伤的右腿也已上药包扎。屋内陈设简陋,与一般的山乡住户并无区别,只是窗户上都挂着厚实的帘子,白日里也遮得屋内昏暗不明。他一瘸一拐地下了床,走出屋门一看,明明是开阔的山谷,屋主却非要把房子建在背阴面,不得不说有些奇怪。

日已黄昏,秋风舒爽,迎风送来清脆的金石相击声。屋旁一块丈余见圆的巨石,依着山势斜跃而上,一名黑衣男子正在上方陡峭处凿石,下方平坦处有一女子,也是灰黑服色,正背对着他往石头上晾晒书册,想必就是救他的那一男一女。

书生定睛一看,那女子翻晒的可不就是他的书箱,心中大叫不好,连忙跑过去拾起书箱一看,箱内书册已经全被她翻出来铺在地上了,风吹得书页哗哗作响,封皮扉页上斗大的字好不扎眼。

女子站起身,只落落大方地微笑道:“郎君醒啦,伤口可还疼痛?”

书生脸色微红,低头谢道:“已无大碍了,承蒙二位……呃……”偷偷瞥了两眼面前美貌的小娘子和不远处专心致志凿石头对他不理不睬的中年男人,心下暗暗猜度这两人到底是何关系。

女子指了指凿石男子道:“外子姓卓。”

竟然是夫妻。书生略有些失望:“多谢卓大哥、卓……大嫂救命之恩。小生姓史,祖籍常宁,现居湘潭,在家排行第九。”

卓大嫂道:“原来是史九郎。郎君此行是要去应试赶考么?”

史九道:“正是要回衡州参加下月的解试,为节省时日就从山中抄近路,不想失足落入猎人陷阱,幸得二位搭救。”

卓大嫂道:“郎君脚上只受了些皮外伤,三五天便可痊愈,当不妨行程。”

史九见她举止礼让,不由有些担心,眼光忍不住往石上书册瞄去。卓大嫂道:“书箱翻进山涧里被水浸湿了,我怕洇了墨迹,自作主张拿出来晾一晾。”

史九小心翼翼试探道:“娘子也是爱书之人哪。”

卓大嫂却转而问:“不知九郎此去准备应试哪一科?”

史九道:“自然是进士科。”

卓大嫂道:“应进士科,九郎带的有些书恐怕无所助益啊。”

史九额上冒出冷汗:“或许是因为我姓史的缘故,生来有缘,自小便爱读史……只是闲暇时看看,兴趣使然而已。大经、兼经也都随身携带的。”

卓大嫂低头看地上书册:“唐书……是前朝史官编纂的吧?”

史九连忙点头:“对对对,是前晋刘昫等人所撰,五代时战乱频发,有一些流落民间。我这里也只搜集誊抄得列传五十余卷。”

卓大嫂道:“即便是前朝零落之卷,私藏也就罢了,带着去参加解试,被人看到毕竟不妥。”

史九道:“娘子教训的是。”抬头往上看去,见那位卓大哥还在石壁上凿字,竟是一个个正楷的“正”字,每列十个,已经凿了九列,新旧不一,前后像是间隔了很久凿就。前七列的字中填了墨,中间的未填墨但已陈旧,只有最末的两个是今日新凿上去的。他不禁疑道:“卓大哥这是在刻什么?为何百来个字都是同一个?”

卓大嫂莞尔一笑,似有些无奈:“山中与世隔绝,不知今夕何夕,只好自己刻度记日。”

书生心想:凿石记日,这办法也够奇特的,用纸笔记岂不更方便?又问:“为何有的填墨,有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