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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376)+番外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便有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印证她的想法。他虽然对她百依百顺,但是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费尽心思地讨好她;她故意提起以前的事,他就会说:“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还想着它做什么?难道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不高兴、不快乐,所以总怀念过去?”虽然这么说,但他对过去可一点没忘,对他有恩的人都沾了他的光,裴柔是堂堂宰相夫人,章仇兼琼晋位大夫,鲜于仲通跻身节度使,对南诏连吃败仗也一直得他庇护;那些以前瞧不起他、得罪过他的人,也通通没有好下场。

那他对她呢?是念着以前恩爱时的好,还是更记得她的绝情和欺瞒?

世易时移,以前他是家中毫无地位的继子,是一心巴结贵妃以谋官的远亲,而现在他已是国之宰相,位列三公,就连宫中的贵妃,十余年如一日的专宠,多少也有他的功劳在内。贵妃对他礼敬有加,杨铦杨锜早就对他唯唯诺诺,两个姐姐自然也是蒙他荫护。她虽然行事骄纵跋扈,但是她越来越明白,那也一定要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就像贵妃,偶尔对皇帝使使小性子,发发娇嗔,他还觉得有意思,但决不能真的惹他生气。

 如果,如果当初她嫁给了他,现在他们绝不会是这样。那座两个人的院子,她沉湎的往事,他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她没有办法。

世事总是难料。当初,当初谁知道呢?

更为难料的是曾经和她甚是亲密、认贵妃为干娘、笑称她为姨母的安禄山,居然举兵造反,妄想自个儿当皇帝。

渔阳颦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胡虏来势汹汹,势如破竹,一直打到潼关脚下。安禄山和他向来不协,这次索性举着讨伐他的旗号。他变得很忙,那些反对他的人借着这个机会对他发难,他腹背受敌,处境也日渐困窘。

但是他毫不在意。潼关失守的消息传来时,他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纳凉,把葡萄一粒一粒抛起,张嘴去接。她心中害怕,抢过他的葡萄篮子往地上一扔:“你还有心思吃葡萄!安禄山快要打到长安来了,怎么办呀?哥舒将军守据潼关都打不过他,长安还能守得住吗?”

“看把你急的,”他悻悻地坐起身,“打不过就打不过呗。”

“说得轻巧!”她眼泪都快出来了,“难道要我们伸着脑袋让人砍?安禄山那么恨你,他要是真的打过来了,咱们家的人岂不是都要死?”

他笑道:“我本寒家,缘椒房而至高位,这些年富贵荣华尽享,就算现在死了,也不算吃亏。”

她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气得直流眼泪。

他过来搂她:“好了好了,说笑而已。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我也得考虑陛下、考虑贵妃、考虑你不是?我怎么舍得你落在安禄山那杂胡手里?”

她把眼泪拭干:“那你说怎么办?”

“既然打不过,那就逃回老家去吧。”他仰头望着天上圆月,“好多年没回剑南,有点想家了。玉儿,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她心中一动,抬起头来看他,他也正低头看着自己,目光盈然。她莫名地心虚,竟不敢直视,垂下头来,微微点了点头。

初见他时,他说:“寄人篱下,何以为家?”后来,在她温暖的环抱中,缱绻情浓时,他又说:“玉儿,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现在他说要回家,哪里才是他的家?

他们一起进宫劝皇帝西幸。皇帝初时不肯,经不住她们姐妹几个再三劝解,又见入夜时平安火未至,大概也有些害怕了,便下制说要御驾亲征,**禁军,挑选马匹,准备入蜀避难。

前路难测,她心中一片迷茫,唯有紧紧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皇帝定好了出发的时辰,只有一天的时间给他们准备。他家中妻儿还不知情,她却抱着他不让他走,口中直唤:“昭……我好害怕,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真的留了下来,指挥她的心腹婢女们收拾细软,又安抚她入睡。半梦半醒时她好像听见他说:“玉儿别怕,我不离开你……只要你不辜负我,我也一定不会辜负你。”

她大概是做梦了,又梦见年少时候,还在蜀地的家中。两人并排躺在凉榻上,他搂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玉儿,我想好了,我要认祖归宗,改回姓张。”

她快要睡着,迷迷糊糊地问:“为什么?”

“这样才能够娶你。”

她顿时吓醒了,蹭地坐了起来:“你、你说什么?娶、娶我?”

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是的,玉儿,我要娶你为妻。明天我就去向伯父提,改回张姓,这样咱们就不是同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