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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调(46)+番外

莲静乜他一眼:“杨侍郎,我们是奉陛下之命出迎东平郡王,不是来郊游的。”

杨昭点头:“是呀,出京远道来迎接东平郡王,也难怪少卿不乐。可惜陛下未准许太仆卿亲迎,不然少卿也不必受此委屈。”

此番安禄山进京,其子太仆卿安庆宗请求出京迎接父亲,杨昭以“安庆宗为圣驾伺服,不宜礼于臣子,且安庆宗在京实为质子,不该离去京畿”为由,让皇帝驳回了安庆宗之请;又说太仆卿虽不宜出迎,太仆少卿却未为不可,以示陛下恩宠殊荣。皇帝竟允了他的提议,派莲静领仪仗出京迎接安禄山,并让杨昭及与安禄山叙了亲戚的杨氏诸人同行。

杨昭打的什么主意,莲静岂会不知。自从他从太史监守塔归来,收敛锋芒,韬光养晦,沉默少言,人人都道他吃了苦头知道其中利害了。偏偏这杨昭还处处与他为难,百般试探,非探出他的破绽不可。这回安禄山进京,杨照料他与安禄山仇怨深重欲除之而后快,故意让他出京来迎接安禄山,便是有意要探他的底线。

莲静淡然回答:“能奉陛下之命与杨侍郎等同迎东平郡王是下官之幸,怎能说是委屈呢?下官只怕礼数不周怠慢了郡王,折损陛下颜面,所以心有惴惴无心赏景。哪像杨侍郎见多了大场面,又与郡王有甥舅之亲,成竹在胸,当然心中畅悦。届时还望侍郎提点照顾,莫叫下官失礼于郡王啊。”

杨昭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下官自当全力协助少卿。只是这事能不能顺顺当当地办成,还要看少卿自己的分寸。”

莲静略一颔首:“下官必定小心谨慎,仍有疏漏,就要靠杨侍郎指教帮忙了。”

“好说好说,吉少卿不必客气。”杨昭边说边打量他,但他只是一贯的淡然表情,既瞧不出暗藏心思惺惺作态,也瞧不出真心实意并无虚言。

迎接的队伍行至骊山东面十余里的戏水,前方驿路来报安禄山就在数里之外,遂止于戏水西岸,等待安禄山一行。半个时辰之后安禄山也到了戏水,随行不过百来人,安庆绪这次并未跟随。

莲静暗暗舒了口气。

安禄山初见莲静略显不悦,大概是还记着上回的不快。但莲静礼数周全态度恭谨,又有杨昭、杨锜、虢国秦国夫人等在场,不好发作,也客套地虚应了几句。在戏水逗留片刻,略加休整,便往皇帝所在的望春宫前行。

安禄山此次进京,名目是像皇帝献战利俘虏。安禄山屡与奚、契丹作战,得俘虏甚多,数献酋长首级,前后已有四次,因而这回请求进京献捷。但有传言说安禄山这些战果并非正正当当地打仗得来,而是欺骗奚和契丹的部落首领,先假意示好,诱骗各部首领相会,设宴款待,却在酒中动手脚,趁来宾醉倒将头领斩首士兵坑杀,奚和契丹各部因此对中原大唐多有恶声怨言。

皇帝哪管这些,只看到安禄山战功卓著,更加欢喜,不但亲自驾幸东郊望春宫等候安禄山到来,还命有司在昭应、京都亲仁坊分别为他建造新第。杨氏众人至戏水迎接,冠盖蔽野,隆宠逾制。一时朝中无人能比安禄山更得帝心,恩幸冠绝朝野,百官纷纷巴结讨好,与安禄山结交,连原来屡次进言安禄山有反心的太仆少卿吉镇安也借着太仆卿安庆宗的关系和安禄山冰释前嫌。安禄山在亲仁坊的新宅第,从砌房到布置,吉镇安出了不少力气。

“果然是天家手笔,华丽非凡,可与皇宫比肩,咱们寻常人家的陋舍小院哪里能比哟!”秦国夫人隔着马车上的轻纱帘子看向已初具规模的安禄山新第,不无羡慕地赞叹。此时新宅尚未完全竣工,宅内工匠来往穿梭,忙着趁天色未黑透之前收拾停当。院门大开,院子里还堆着木材砖瓦和家什器皿,一名奉命监工的宦官扯着尖利的嗓子吆喝:“喂,你们两个!怎么把这两座金银平脱屏风也搬到院子里来了?这可是陛下御赐的宝贝!还不快搬回屋里去,要是有半点污损破坏,你们谁担得起呀!”

所谓金银平脱,就是在漆器上镶嵌金银薄片装饰,当时金银及其珍贵,以金银装饰的器物都十分贵重,少有人能用得起。秦国夫人远远瞅一眼那两架金银平脱屏风,长宽都足有两人多长,不由赞道:“哎呀,这屏风少说也有一丈五六尺见方,镶满金银,真是价值连城!陛下一下子就赐了两座,一金一银,这安禄山好大的气派,令人望尘莫及呀!”

一旁虢国夫人不悦道:“三妹,一个蛮夷胡人,不过靠陛下一时欢心得了几件赏赐,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要是喜欢这金银平脱的屏风,明儿个我买两架送你。”